时间刚刚迈过1991年的元旦门槛,新年的喜悦氛围仿佛还在空中弥漫,但那股子严寒却丝毫没有退让之意,仍旧肆无忌惮地侵袭着城市的每一处角落。
就在这样的天气里,我的岳父竟然选择了独自出行,而且事先对我和妻子只字未提。他就这样默默地踏上了前往省城看病的艰难旅程。
经过一路奔波,岳父终于抵达了省城。这座陌生而又庞大的城市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但心中治病的信念支撑着他坚定地前行。凭借着家里人给的地址,岳父几经辗转,最终来到了老弟所在的宿舍门前。
此时的岳父,身形已不再像往日那般挺拔,微微佝偻着背,仿佛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脊梁。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庞上,刻满了疲惫与憔悴的痕迹,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怜悯。
老弟听到敲门声打开门时,看到我岳父的那一刻不由得一惊。他连忙快步走上前,关切地问道:“叔叔,您怎么突然来了?外面这么冷,快进屋歇歇吧!”说着便伸手接过岳父手中的皮兜。
岳父缓缓地抬起头,看着老弟,眼中满是忧虑和不安。他深吸一口气,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孩子啊,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真的已经熬不下去了。听人说省城这边有能够治好我这病的地方,所以我就想来碰碰运气。我在汽轮机厂有个亲戚叫肖海,之前跟我说过可以帮我联系到靠谱的大夫。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带我去找找他呀?”
老弟一听,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安慰道:“叔叔,您别担心,我肯定会尽全力帮助您的。咱们现在就出发去找老肖!”说完,老弟迅速整理好自己的东西,陪着我岳父一同走出了宿舍大门,朝着汽轮机厂的目标进发。
二人经过一番波折,终于在汽轮机厂宿舍成功地寻到了肖海。肖海听闻有人来访,急忙打开房门,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将他们恭恭敬敬地迎进屋内,并亲切地招呼道:“叔啊,您这大老远跑过来,真是辛苦了!放心吧,既然您来了,我肯定会全力以赴把事情办妥的。实不相瞒,我正好认识一个医大四院的大夫,那可是出了名的医术高明,妙手回春呐!我都跟人家打好招呼了,明天就亲自带着您过去瞧病。”
老弟见我岳父有了着落,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他感激地看了一眼肖海,又不放心地嘱咐了几句之后,便与我岳父依依惜别,返回了自己所在的单位宿舍。
几天时间匆匆而过,这天晚上,服务台那里一阵电话铃声毫响了起来。服务员叫老弟接电话,只听电话那头传来了我岳父那熟悉而又略显虚弱的声音:“孩子啊,我现在在医大四院呢,已经办理好入院手续住进来啦。”
老弟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二话不说,急匆匆地冲出宿舍,直奔附近的医院而去。一路上,老弟的心都悬在了嗓子眼儿,不停地暗自祈祷着岳父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老弟气喘吁吁地赶到医院时,走进了我岳父所住的病房。一进门,映入眼帘的便是我岳父那脸色苍白的模样。老弟见状,连忙快步走到病床前,关切地问道:“叔叔,您感觉身体怎么样啊?大夫到底是怎么说的呀?”
只见岳父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满脸都是忧愁之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唉,别提了,肖海帮我找来的这个大夫倒是看着挺靠谱的,就是……老是明里暗里地暗示我要给他一些好处费才行。这不是为难人嘛!”
话刚刚落下尾音,只见那大夫腋下紧紧地夹着一本厚厚的书,脚步匆匆地走进了病房。他先是用余光快速扫了一眼躺在病床上显得有些虚弱的岳父,然后又将目光移到一旁站着的老弟身上,脸上流露出一种漫不经心的神色,缓缓开口说道:“你这脊柱的问题可是相当严重啊,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得尽快安排手术才行!”
听到这话,原本还强装镇定的岳父脸色变得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着,他迟疑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向大夫问道:“大夫啊,这个手术……它的成功率到底高不高呀?”
然而,面对岳父满心的担忧和疑问,大夫却显得有点过于自信。他用力地摆了摆手,语气生硬地回答道:“哼,在医学领域里,哪会有什么绝对的事情!如果不赶紧做手术,这病情肯定只会越来越糟糕!”话音未落,他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匆忙的背影消失在了病房门口。
望着大夫远去的身影,岳父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头来,带着笑容看向身旁的老弟,声音略带沙哑地说道:“孩子啊,我的吃饭粮票已经不够用啦,你能不能想办法给我送一点过来呢?”
老弟一听,赶忙连连点头应道:“叔叔,您放心吧!您别急,我这就去准备,三天之内给您送过来!”
就这样,时间一晃过去了整整一周。老弟终于感觉不能再拖了,他提着一方便袋儿新鲜水果以及一叠粮票,急匆匆地赶到医大四院,发现我岳父已做完了手术。只是,这次手术的效果似乎并不是很理想。
当岳父看到老弟出现在病床前时,他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我来晚了,我真是太懒惰了!“老弟抱歉地说。
岳父慢慢地开口说道:“孩子啊,你总算是来了。要不是这位好心的病友借给我一些粮票,恐怕连饭都吃不上啦。”
说完之后,他转过头去,满含感激地对着邻床的病友说道:“老哥呀,真是太谢谢你了,这些粮票现在还给你。这份恩情我一定会铭记在心的!”
那位病友则是微微一笑,轻轻地摆了摆手,语气和善地回答道:“嗨,这不过就是一点小事情而已嘛,大家都是出门在外的人,相互之间帮帮忙也是应该的。”
这时,老弟走上前来,紧紧地握住我岳父的手,轻声安慰着说道:“叔叔,您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只要安安心心地养病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交给我们来处理。相信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岳父听后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其实我的身体没什么大毛病,原本想着过不了几天就能出院回家了呢。只是没想到这次托人找医生帮忙,效果反而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唉……”说到这里,岳父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
岳父从医大四院出院回家后,令人失望的是,他的病情没有出现丝毫好转的迹象,让人感觉这一趟白跑了,浪费了宝贵的时间,还让大家的心情愈发沉重起来。
又是多日过去了,这天午后,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懒洋洋地洒落在宁静的小院里。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又略带哭腔的说话声打破了这份平静——原来是妻子回来了!她满脸泪痕,声音颤抖地对我说道:“老公,咱爸的情况不太好啊,妈妈现在正陪着他在医大二院呢。经过一系列检查后,最终确诊竟然是癌症晚期。。。。。。医生给出的建议是尽快开始化疗。。。。。。”听到这个噩耗,我的心仿佛瞬间被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猛地往下一沉。但看到眼前无助的妻儿,我忍着内心的痛楚,匆匆安慰了他们几句,然后急忙去找邹金才,我知道这两天他要开车去省城。
邹金才也很着急,他二话不说答应立刻开车送我去省城,他也想看看我岳父。越野车飞驰在宽阔的国道上。窗外的景色如闪电般飞速后退,形成一道道虚幻的光影,但此刻我的心思全然不在这些美丽的风景之上,那颗悬着的心始终紧紧地揪在一起,无法放松分毫。
我和邹金才相识已久,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在安国的时光。得知徐倩影嫁给他时,不知为何,我心中竟悄然松了一口气。说起来实在是有些离奇。往往越是你心心念念想要见那个人,一般情况下反而难以如愿以偿;而待到真正相见之时,方才惊觉原来需要先行付出一定的代价。
一段时间以来,失去爱女的痛楚如同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狰狞伤口,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底,并不断地溃烂、蔓延。记得那天,我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拖着好似灌满了铅块般沉重无比的双腿,漫无目的地游荡在空空荡荡的街头之上。此刻对于我来说,周围仿佛统统被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所阻隔开来,变得模糊不清且遥不可及。
正当我沉浸于自己那片哀伤的世界里不能自拔之际,忽然间,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猝不及防地闯进了我的眼帘。
怎么?竟然是徐倩影!
尽管岁月已经在她那张曾经娇俏动人的面庞上悄悄地刻下了几道淡淡的痕迹,但仍旧无法掩盖住她身上那种独特的迷人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