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远猛地站起身,扫视身后众人,扯开嗓门高声下令:“岳家老营出列!”
这声令下,好似一道惊雷,瞬间打破现场的死寂。李秉文手持铁笔,率先应声而动,冷峻的脸庞下,透着丝丝悲痛:“岳家军中军文书典簿——李文谦!”
赵孟炎浑身血迹斑斑,拖着沉重的步伐紧跟其后,银枪点地,朗声道:“岳家军选锋塘骑——赵仲平!”
身材矮小的军需官王振,虽灰头土脸,却仍身姿笔挺,昂首阔步上前:“岳家军胜捷军锻铁匠——王守诚!”
而赵广陵,神色依旧失魂落魄,眼眶泛红,脚步虚浮着起身,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泪水,怒吼道:“岳家背嵬军——赵广陵!”
五人纷纷报出自己二十年前参军时的旧名,也不再掩饰那尘封二十载的记忆。几人迅速在熊天禄的遗体旁围成一圈。摇曳的篝火,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在地上,影影绰绰,气氛庄重而肃穆。
“卸甲!脱衣!”
周文远的吼声犹如滚滚雷鸣,打破了校场的寂静。话声刚落,他双手如电,迅速解开铠甲的系带,将沉重的铠甲卸下,紧接着一把扯掉外衣,肥硕的上身袒露在凛冽寒风之中。身旁“岳家老营”的几人毫不犹豫,纷纷效仿,卸下铠甲,脱去上衣。
五人转过身,后背上“精忠报国”四个大字,在篝火的映照下,醒目而震撼。这四个大字,犹如熊熊燃烧的火焰,烙在他们的背上,更刻进他们的灵魂深处。原是岳元帅命丧风波亭后,为表忠心,他们作为岳家军余部,毅然在后背纹上这四字。
玲儿泪水模糊了双眼,她紧紧拽着仕林的衣角,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仕林哥哥,他们……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仕林面色凝重,目光在五人身上久久停留,不禁点头称赞:“果然不减岳家遗风,他们在为火鬃熊举行入营仪式。”
玲儿将目光投向校场中央,寒风如刀,割过五个赤裸上身的汉子。可他们身姿笔挺,眼神中透着坚定,仿佛寒风根本不存在,他们的心中只有对战友的惋惜、对岳家誓词的忠诚,以及对报国的执着坚守。
“取笔!”
周文远这声暴喝,李秉文闻声而动,迅速提笔蘸墨,双手将铁笔递到周文远手中。周文远神色凝重,双腿一弯,“扑通”一声躬身跪地。
赵广陵和赵孟炎眼眶泛红,快步上前,两人伸出臂膀,小心翼翼地将熊天禄的遗体扶起,缓缓卸去熊天禄身上的甲胄和上衣,露出其宽阔的后背,正对着周文远。
赵广陵紧咬牙关,面部刀疤不住的抽动,身体也不受控地不住颤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划过他坚毅的脸庞,可他硬是强忍着,不让泪水轻易滑落。赵孟炎同样双眼噙泪,眼神中满是悲恸与不舍。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周文远双眼布满血丝,声嘶力竭地呐喊着。他手中的铁笔如同一把利刃,饱含深情与敬意,在熊天禄的背上,一笔一划地刻下“精忠报国”四个大字。
“火鬃熊,生前没能让你入老营,是周大哥的不是。”周文远声音哽咽,口中喃喃道,“你今日所为,不愧为岳家子弟,不愧为大宋忠魂!自今日起,你便是岳家军的一员,死后入了地府,即有岳家先烈庇佑,黄泉路上!自有岳家英魂相伴!火鬃熊!一路走好!”
赵广陵死死咬着后槽牙,嘴角渐渐溢出鲜血,双目猩红如血。他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呢喃:“火鬃熊,大哥没照顾好你,但你放心,大哥不会让你等太久,等着我。”
这场特殊的入营仪式,如同一把重锤,狠狠撞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众人眼眶湿润,无不为之动容。仕林目光灼灼,这一刻,他彻底看清了眼前这些人。那些他曾以为的贪官污吏、徇私枉法之徒,可如今才发现,他们每个人都怀揣着一颗炽热的赤子之心。他们在血雨腥风中肝胆相照,一路披荆斩棘,不为名利,只为守护脚下这片深爱着的热土。每一寸土地,都浸染着先烈的热血,也流淌着他们的赤诚。
此时,就连一旁专注念经的道士们,也被这场肃穆壮烈的入营仪式吸引,不自觉停下了口中念念有词的往生咒,纷纷转头,看向校场中央。
白衣道长目睹此景,眉头微微低垂,神色凝重。他默默起身,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无量寿福!诸位道友,切莫观瞻,继而诵念往生咒,为战死的将士,也为我等自身,接着念吧。”说罢,他轻甩拂尘,双手熟练地结出“斗印”,缓缓闭上双眼,嘴唇翕动,低沉而庄重的往生咒声,从他口中传出。
其他道士们听闻道长的吩咐,纷纷回过神来,各自坐回原位。他们学着白衣道长的样子,闭目凝神,双手结印,往生咒的吟诵声再度响起,在清冷的夜空中悠悠飘荡,与校场中央凝重的氛围交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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