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铅灰色的浪涛间,李长风扶着定远号铁甲舰的舵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海天相接处,二十座西班牙要塞炮台在雷光中若隐若现,犹如地狱犬森白的獠牙。
"全速航行!"他对着传声筒怒吼,黑色舰艏劈开浪涛时,竟将西班牙人的盖伦帆船撞出木材碎裂的哀鸣。
大明海南水师瞬间与西班牙无敌舰队接战!
右舷突然亮起数十道火线,圣特立尼达号的侧舷火炮齐射。铸铁炮弹在三百丈外竟能精准命中飞云号的吃水线,木屑与鲜血同时飞溅。李长风瞳孔紧缩——这绝不是十七世纪应有的炮击精度。
"他们用了六分仪测距!"观测台上的郑沧浪突然嘶吼,老将军花白的须发沾满雨水,"看马尼拉要塞的天文台!"闪电划过的刹那,李长风瞥见要塞穹顶的青铜观测仪正在转动,瞬间明白为何西舰能在暴风雨中保持射击精度。
"变阵!雁翎改锋矢!"郑沧浪抽出御赐龙泉剑劈开雨幕,旗语兵立即升起猩红战旗。二十艘三级战列舰突然加速脱离本阵,在惊涛中划出弧线。西军炮火果然转向这些诱饵,圣菲利佩号的32磅重炮将最外侧的镇海号拦腰击断。
就是此刻!郑沧浪剑锋前指,十艘一级战列舰张满风帆,发出巨兽般的嘶吼。定远号以八节航速切开浪墙,铸铁撞角直接贯入圣特立尼达号的侧舷。
金属扭曲的尖啸声中,李长风看见敌舰甲板上的佛朗机炮手仍在装填。他抢过火绳亲自点燃64磅臼炮,后坐力震得甲板木楔迸裂。燃烧弹在空中划出赤色轨迹,精准落入圣特立尼达号的火药库。
海天之间炸开赤色蘑菇云,二十门重炮的碎片如流星雨坠落。但西军旗舰圣胡安号竟穿过火墙,三层炮甲板同时喷出火舌。李长风只觉左肩一凉,飞旋的链弹已削去他半片肩甲。
“伯爷小心!”不由分说,亲兵队长拉扯着李长风去了底层船舱。
"换葡萄弹!贴舷!"郑沧浪的吼声混着血腥味传来。老人胸前的护心镜被弹片击碎,却仍死死攥住沾血的罗盘。七艘明军二级舰冒着交叉火力完成合围,200门红衣大炮在三十丈距离齐射,圣胡安号的艉楼顿时化作血肉磨盘。
铅云压着桅杆尖坠落,浪头拍在"镇海"号包铜的船舷上,炸开千堆雪沫。百户王铁牛抹了把脸上的盐粒,青筋暴起的手臂死死扣住虎蹲炮引绳。在他身后,三十名炮手正用铁钎捅着发烫的炮膛,硝烟混着血腥味在甲板上翻涌。
"三百丈!装链弹!"了望台的嘶吼被飓风撕碎。王铁牛看见西夷巨舰"圣菲利佩"号的三层炮窗次第亮起火光,那是死神眨动的眼睛。
整片海面突然被火光照亮。西班牙人的24磅重炮齐射掀起十丈高的水墙,铸铁炮弹穿透雨幕,将右翼的"飞云"号主桅拦腰击断。破碎的硬帆裹着两名水手坠入怒涛,其中那个头发缠着红绳的少年,昨日还在帮王铁牛搬运火药桶。
"狗日的红毛炮怎的这般准!"王铁牛啐出口带血的唾沫。他亲眼看见链弹扫过"靖海"号甲板,三条人影瞬间变成六截,肠子挂在断裂的护栏上晃荡。那艘赶缯船的船头还贴着褪色的妈祖神符,此刻却在血浪中缓缓倾覆。
西班牙旗舰"圣特立尼尼达"号炮甲板。
胡安·莫雷诺的鹿皮手套已被火药染黑。这位塞维利亚炮术教官眯起左眼,黄铜测距仪上的刻度在暴雨中依然清晰——二百五十码,正东偏南三度。他屈起指节敲了敲身旁的青铜火炮,二十名奴隶立刻推动炮车,粗大的橡木轮子在甲板上碾出深痕。
"装填完毕!"菲律宾土着装填手用生硬的西班牙语喊道。胡安透过观测孔看到明军舰队中央的福船正在转向,船首的麒麟雕像在闪电中泛着青光。他举起令旗,忽然注意到那艘船尾站着个穿山文甲的老将,雪白的长须在风中狂舞。
轰!三十二磅炮弹撕裂雨幕。胡安看见麒麟首级高高飞起,老将军所在的位置爆出团血雾。但他来不及庆祝,对面舰队突然升起七盏赤红灯笼,在昏暗中如恶鬼瞳仁。
明军指挥舰"定远"号。
参将郑沧浪的锁子甲叮当作响,左肩的伤口渗出黑血。他夺过鼓手的鼓槌,在暴雨中击出三急两缓的鼓点。十二艘龟船应声突前,船头包铁的木幔被链弹打得木屑横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