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起身,很抱歉地看着陆语,“好端端的,让你知晓这种事,真是过意不去。”在爱琴的人眼里,这简直就是一桩惨案:挺好的琴,被个二百五弄残废了。而陆语无疑就是爱琴的人,那份惋惜之情,凭谁都看得出。
陆语回以一笑,“言重了。帮不上忙,抱歉。”
薇珑轻轻地拨一下琴弦,难掩沮丧,“跟着我远道而来,却是这个结果。”她看着陆语,“该怎样安置它?”
“放在家中,仍旧好生存放,引以为鉴。”陆语和声道,“或者换个琴面——琴底是上好的梓木。怎样都可以。”
“好,等我回去,据实相告,让她自己决定。”
许是心绪所至,女子眉眼间的疲惫更浓。陆语见她不急着离开,便抬手相请,“喝杯茶?”
薇珑问道:“要是不耽搁你,倒还有一些事情要请教。”
“荣幸之至。”
两女子落座,陆语唤人换了两盏新茶。
陆语先一步问道:“刚到长安?”
薇珑颔首,“对。”
陆语指一指多宝架,又问:“是不是有何不妥?”方才对方眼神玩味地看了一会儿,她留意到了。
薇珑就笑了笑,如实道:“细看的话,左边高了一些,但材质手艺又很好。”
“是么?”陆语仔细地看了片刻,也笑,“的确。先前竟从没留意过。”
“是我多事。”薇珑说,“自幼就有这个毛病。”
陆语笑笑地端起茶盏,示意女子品尝。
风尘仆仆地把琴送来,不论是受人所托,还是自己也急于解惑,都证明女子对此事的在意。
那样在意,中途却走神,不断打量室内陈设,且有闲情估量多宝架不对等。
为什么?是出于固有的敏锐眼光,亦是因为居室相关才是她最在乎的事。
她啜了一口茶,深凝了女子一眼。分外优雅的举止,清贵无瑕的气质,必是因着多年养尊处优而心性洁净形成。
应该有随侍在侧的丫鬟,但是没有。
说一口官话,不经意间,会说一半句京片子。
对于美人的美貌,流传到四方的时候,会有好几种说法。而这女子的美貌,与某个人相关的一种传言相符。
陆语唇角缓缓上扬,心说这可真是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心念数转之后,她心头生出种种疑问甚至担心:怎么会独自一人出现在新月坊?不,怎么会不远千里来到长安?沈笑山是否已经知情?
要是没有这些顾虑,她恐怕按捺不住那个一闪而过的开个玩笑的念头。
但到底是不是?
陆语放下茶盏,有了主意,道:“这架琴,如果万一是我看走了眼,便是暴殄天物。能否把琴放在乐坊几日,容我带到玉霞观去问问那里的方丈?”
薇珑瞧着陆语,若有所思。之前陆语态度笃定,此刻却这样说……这小妮子。她笑了,欣然点头,“好啊。”
陆语起身,走到案前,取出两份相应的字据,提笔签字、盖上私印,又请薇珑过目,“你我各留一份,取琴时,凭这字据即可。若无异议,请签下名讳。”
薇珑心头一动,抿嘴笑了,“好啊。”她取过笔,用行书写了个名字:程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