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晨钟刚刚敲过三响,许延年已经翻阅了半尺高的卷宗。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在他案头他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下颌线条比七个月前更加锋利,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寒芒逼人。
"大人,这是昨日西市的斗殴案。"周寺正将一叠文书放在案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上司的脸色。自苏州办案归来后,许少卿越发沉默寡言,整日埋首公务,仿佛不知疲倦。
许延年头也不抬地接过文书,指尖在纸面上轻轻摩挲。忽然,他的动作顿住了——文书最后一页附着份名单,上面赫然写着"德济堂请陆神医复诊"几个字。
"这是?"他的声音有些发紧。
周寺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哦,这是昨日德济堂递来的名单。说是陆神医回来了,要重新排诊。。。"
许延年的手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墨笔在纸上洇开一小片。他缓缓放下笔,喉结上下滚动:"何时的事?"
"听说是昨日下午回的安仁坊。"周寺正回忆道,"今早西市都传遍了,说陆神医。。。"
话未说完,许延年已经霍然起身,案几被他撞得微微晃动。墨汁溅在雪白的衣袖上,他却浑然不觉。
"备马。"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周寺正感到一阵莫名的压迫感。他从未见过许少卿如此失态,那双总是冷若冰霜的眼睛此刻竟似燃着暗火。
"大人,您这是。。。"
"现在。"许延年已经大步走向门口,衣袂带起一阵风。
大理寺到安仁坊不过两刻钟的路程,许延年却觉得比七个月的等待还要漫长。马蹄踏过青石板,惊起几只觅食的麻雀。坊口的孩童见到他,纷纷避让,好奇地打量着这位少卿大人。
安仁坊的小院门前,那棵老槐树比去年更加茂盛,投下一片浓荫。院门半掩着,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捣药的声音。
许延年在门前勒住马,突然有些近乡情怯。七个月零十三天——他清楚地记得分别的每一天。苏州办案期间,他日日思念,却始终没有等到那个青衣身影。如今她终于回来,可会怪他不辞而别?可会怨他引来那些流言蜚语?
深吸一口气,他抬手轻叩门环。铜环撞击木门的声音在清晨格外清脆。
"谁呀?"院内传来杜安苍老的声音。
"大理寺许延年。"
门内静了一瞬,随即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杜安拉开门,见到是他,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许大人!您可算来了!我家先生昨儿刚回来,老奴正想去。。。"
"她在吗?"许延年打断老人的絮叨,声音有些发紧。
"在在在!在后院晒药呢!"杜安连忙让开道路,"您不知道,先生这趟出门瘦了不少,老奴今早特意。。。"
许延年已经大步穿过前院。七个月不见,小院更加精致了。药圃里的草木郁郁葱葱,紫藤架下新添了石桌石凳,檐下的铜铃在晨风中叮当作响。
后院的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阳光如水般倾泻而下,晃得他微微眯起眼。
然后,他看见了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陆昭阳背对着他,正在竹架前翻晒药材。她穿着一身素净的靛青色长衫,腰间系着月白色的丝绦,乌黑的长发用一根木簪松松挽起。阳光穿透她单薄的肩线,在地上投下一道纤细的影子。
许延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剧烈震颤。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陆昭阳手上的动作停住了。她缓缓转身,阳光便落在了她的脸上——比记忆中清瘦了些,肤色被西域的风沙染成了淡淡的蜜色,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澈如水。
"许。。。大人?"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小锤重重敲在许延年心上。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不得不握紧拳头才能稳住。
"你回来了。"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化作这四个字。
陆昭阳放下手中的药筛,指尖沾着些草药碎屑。她望着眼前这个憔悴了许多的男子,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记忆中那个冷峻自持的许少卿,此刻眼尾泛红,下颌紧绷,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汹涌的情绪。
"嗯,昨日刚回。"她轻声答道,目光不自觉地描摹着他的轮廓。七个月不见,他瘦了许多,原本合身的官服如今显得有些空荡,眼下有明显的青黑,连唇色都比记忆中淡了几分。
许延年向前迈了一步,又硬生生停住。两人之间隔着不到一丈的距离,却仿佛横亘着千山万水。
"你。。。还好吗?"他问得小心翼翼,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陆昭阳的心突然狠狠一颤。这样柔软的语气,这样关切的眼神,她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抬起,又克制地收了回去。
"我很好。"她抿了抿唇,"倒是你。。。"话到嘴边突然哽住,鼻尖莫名发酸,"许延年,你憔悴了好多。"
这是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全名,不带官职,不带敬称,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许延年的眼眶瞬间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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