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过云隙,洒在长安城的街巷间。陆昭阳背着药囊走在东市的石板路上,腰间银针囊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昨夜一场小雨,将青石板洗得发亮,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清新气息。
"小先生!"一个卖蒸饼的妇人热情招呼,"来块热乎的?"
陆昭阳颔首,从腰间取出两枚铜钱。妇人麻利地包好蒸饼,压低声音道:"听说了吗?昨晚宫里出了件稀罕事!"
"何事?"陆昭阳接过蒸饼,随口问道。
"那龟兹公主啊,"妇人眉飞色舞,"当着圣上和满朝文武的面,说要嫁给大理寺的许少卿!"
陆昭阳的手指微微一颤,蒸饼险些脱手。她不动声色地咬了一口,面皮的热气熏得眼眶有些发涩:"然后呢?"
"许大人当场就拒了!"妇人拍着大腿,"说什么臣配不上公主,啧啧,多好的姻缘啊。。。"
蒸饼在口中突然失了滋味。陆昭阳机械地咀嚼着,耳边嗡嗡作响。许延年要娶龟兹公主?虽然拒了,但。。。为何心里像堵了团棉花,闷得慌?
"听说那公主生得极美,金发碧眼的。。。"妇人还在絮叨,陆昭阳已经道别离去。
转过街角,几个绣娘正围在水井边洗衣,议论声随风飘来。
"。。。许少卿为何要拒婚?那可是公主啊!"
"我表兄在鸿胪寺当差,说许大人早有心上人了。。。"
"谁家娘子这般好福气?"
陆昭阳加快脚步,仿佛这样就能甩掉那些话语。药囊的带子勒在肩上,沉甸甸的。她今日要去给永和坊的李家小娘子复诊,那孩子先天心弱,需每月施针调理。
永和坊在城东,需穿过大半个长安城。路过西市时,一群胡商正在卸货,骆驼的铃铛叮当作响。陆昭阳不由想起那位龟兹公主——她是否也戴着这样的金铃?许延年喜欢听铃铛声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暗自摇头。许延年娶谁与她何干?他们不过是。。。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友人罢了。
"陆先生!"
一个熟悉的声音唤住了她。陆昭阳回头,看见许义匆匆跑来,手里提着个食盒。
"真是巧了!"许义气喘吁吁,"公子让我去安仁坊送早膳,杜安说您出门了,没想到在这儿碰上。"
陆昭阳看着那个雕花红木食盒,心头莫名一软:"他。。。今日不忙?"
"忙得很!"许义叹气,"龟兹使者今日启程,公子一早就去馆驿送行了。临走前还特意吩咐厨房做了您爱吃的笋蕨馎饦。"
陆昭阳接过食盒,掀开一条缝。热气夹杂着清香扑面而来,是她最喜欢的春日时令菜。许延年竟记得这个。。。
"替我谢过你家公子。"她轻声道,"他。。。与公主的事如何了?"
许义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公子愁得一宿没睡。那公主倔得很,非说要等公子回心转意。。。"
食盒突然变得沉重起来。陆昭阳抿了抿唇:"使者何时离京?"
"巳时正。"许义看了看天色,"差不多该出发了。我得赶紧回去复命,先生慢走。"
目送许义离去,陆昭阳站在街口发了会儿呆。东边的天空已经完全亮了,云霞散去,露出澄澈的蓝色。她本该继续赶路,脚却像生了根,迟迟迈不开步子。
"让一让!"一辆运送鲜花的牛车从身后驶来。陆昭阳侧身避让,看见车上堆满了各色花卉,最显眼的是一丛西域玫瑰——深红的花瓣上还带着晨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花哪来的?"她听见自己问。
花农笑道:"鸿胪寺订的,说是送给龟兹公主的临别赠礼。"
玫瑰的香气浓郁得几乎刺鼻。陆昭阳退后两步,突然转身拐进一条小巷。这里行人稀少,她终于能喘口气。食盒的提手硌得掌心发疼,她却浑然不觉。
为什么听到许延年要娶亲的消息,胸口会这样闷?为什么看到送给公主的花,喉头会这样紧?这种陌生的感受像一根细小的银针,悄无声息地扎进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巷子尽头是一家茶肆,几个书生正在高谈阔论。
"。。。许少卿拒婚,实乃明智之举!夷狄之女,岂配我华夏儿郎?"
"此言差矣。龟兹乃西域大国,公主下嫁是两国交好的象征。。。"
"我听说啊,许大人拒婚另有隐情。。。"
陆昭阳加快脚步,将那些议论甩在身后。转过几个弯,永和坊的牌坊已在眼前。李家是当地大户,门前的石狮子上系着红绸——家里刚添了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