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末贴着朱红宫墙根疾驰,耳边能听到宴会方向传来的歌舞声。
她正低着头,金砖宫道尽头却忽然转出一抹天水碧裙裾。
是秦绾。
秦绾身后的婢女捧着乌木诊箱,方才垫在二皇子腕上的素帕从箱边斜斜露出一角。
“秦姑娘万福。”她退至墙根福身,袖中瓷瓶“不慎”磕在宫墙上发出闷响。
秦绾忽地驻足,“姑娘身上怎会有血萎藤的味道?”
她蹙眉凑近两步,“可是‘捡到’过猩红色的药丸?”
微末眼底还是闪过一丝惊诧,秦绾精通药理,嗅觉果然极其敏感,只是路过就察觉出了异常。
说“捡到”,便是不想多生事端了。
她从袖中取出温晴玉给的小瓷瓶,“奴婢方才偶然在‘宫道’上拾到此物。”
秦绾拔开红色瓶塞嗅了嗅,水波般的眸子倏冷,“此物能使人致幻癫狂,姑娘万不可沾染。”
说着便将瓷瓶收进诊箱暗格,微末瞥见格内泛黄的《千金方》一闪而过。
她又从上方抽匣内取出一颗乌色小丸递进微末手中,“血萎藤毒性霸道,姑娘将这解毒丸溶进水中服下,便不用担心了。”
天水碧襦裙款款离去,宫墙上歪出一根合欢树枝,恰飘下一片花瓣落在秦绾肩头,“姑娘的万寿图惊才绝艳,那样一双巧手,万不要被污泥浸染了才好。”
微末忽地抬眸,秦绾良善,与世无争,这样的女子不该求而不得,郁郁而终。
“姑娘方才诊脉时,奴婢瞧见二殿下的呼吸错了两拍。”她盯着女子蓦然顿住的脚步,“姑娘的眼角,如今还红着。”
秦绾施然转身,“微末姑娘,你…”
“奴婢曾听王爷提起,去年腊月初三,二殿下高烧呓语,嘴里唤的都是绾儿。”
秦绾腕上的药玉珠“哗啦”一声撞在药箱的赤金锁上,“他…”
微末浅然一笑,“奴婢猜,二殿下心中,定是有姑娘的。”
许久,秦绾眸中泛起水润,她垂下头轻声喃喃,“他是云间鹤,我是地上藤……”
“不。”微末上前捻走她肩头落花,“姑娘可曾表过真心?”
秦绾忽地双颊绯红,摇了摇头。
她将落花好生摆在药箱上,“姑娘瞧这合欢,若因害怕凋零就不肯开,岂非一生都飞不出宫墙外?”
秦绾眼中忽有光芒闪烁,可惜片刻就转瞬消失,“可方才在宫门前,母亲与德妃娘娘的掌事嬷嬷已言定…”她莞尔一笑转了话头,“兴许过些时日,我便要入锦澜王府做侧妃去了。”
“秦夫人最是疼惜姑娘。”微末抬眸望进秦绾雾蒙蒙的眸子,“若知道女儿所嫁并非良人,定也愿意护着你的。”
秦绾复又垂下眼,手指无意识拨弄着药箱上的合欢花瓣,微末将落花捻起别上她发间,袖口不经意拂过箱壁上的点点朱砂。
“奴婢见过相思成疾郁郁而终的可怜女子,也见过垂垂老矣还相濡以沫的老妇人,人生不过数十载,往往一念就是一生…”
“若能与心上人日日相对,便是时光稍纵即逝,也比百年后,墓碑上刻着旁人的名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