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树枝上的雪条子像一条条丰肥的白狐狸,它们或卧或躺,或倚或靠,或悬或垂,形态各异惟妙惟肖。她真想爬上去好好地摸它们一把。
谁家屋好,谁家屋破,全然一样了,雪像白毯子把它们整个罩起来,把贫富差别掩盖于无形。只有高低不同的烟囱向着苍茫的天空昂昂然,昭示着主人的身份。
离开村庄一里地的光景,天已微明。村里逐渐有灯亮起来,这是有学生的农户,情况和她类似。隐约看见公路上已有班车,它们从乡镇往返于县市,在平时,班班几乎爆满。
卖菜的农夫三三两两往集市上赶。摊位不是固定的,谁迟了谁吃亏。故而,公路上绝不寂寞,雪再厚也阻不住他们。
骆江已活动得热乎了,他的动作频率明显加快,宽大的木锨在他手上一沉一扬之间透着力道,大块的雪在寒风中滚向两边,溅出串串雪沫,像风中玲珑的音符。
“等他们吃完饭,咱就到公路了,”骆江望向村子说,“咱村里有十几个上学的,我给他们的路开好了!”骆江的语气里透着自豪。
说着,到了桥边。桥架在渠道上,长度5米,由4条石条拼接而成,宽度不足一米,离渠底丈把高。曾经,桥面结冰,有人不小心滑倒,跌落渠底。
骆江用木锨小心翼翼地去除了桥面上的雪。这次落雪前没有下雨,加上雪刚停,桥面还没结冰。
骆江用稻草铺在桥面上,看起来薄薄的一层,她看着,有些怕。骆江牵着她的手,先把她牵过了桥,然后再牵自己的俩女儿。
“这么薄的一层草,怕是不稳当吧?”她问。
“放心吧,”骆江说,“村里还有人铺稻草的,上学的不止你一个。”
果然,骆江把她们送到公路上时,她扭头看见村里送孩子上学的家长们在桥上铺稻草,此时天已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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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路上的雪被车辆轧得结结实实,摊开厚厚的一层。部分路面被轮胎辗得光溜溜的,赶集的人逐渐多起来,大多是去集市上卖货的。空着手的行人走起路来更加小心翼翼,他们哈着腰,圈着腿,错着步,生怕摔倒。
骆江叮嘱说:“你们三个手拉着手走,稳当些。”
后面的家长和学生们相继赶到了公路边。他们互相谈论着说,本来没打算送孩子上学,看见骆江弄了条路出来,就都赶来了。
到了学校,班上有一半学生没到,基本上是被道路所阻。学校鉴于情况特殊,未予追究。
那年她7岁,失去父母已经三年。那个早晨,冷风如刀割面,但骆江的大手是那么暖,暖遍她全身。以后,每到冬天,每逢下雪,她都会想起那个早晨,想起骆江躬身铲雪的背影,想起骆江拉她过桥的情景。
后来,再没下那么大的雪了。再后来,遵照政策,村村通公路。农村的小轿车日益增多,都可以直接开到家门口了。
但2005年的那场雪像一块晶莹的玉,在她内心的一角长年不化。她觉得,骆江开辟的那条雪路虽只有尺把宽,却是她的阳关大道,这条道,将把她送到天涯海角,陪她终老。
“哇,真好看,再下大些就好玩了!”黄默山从屋里出来,喊叫着,打断了季虹的思绪。“在发啥呆?是不是在想小时候打雪仗啊?”
还真猜中了。“嗯,是在想打雪仗。”
“还是小时候好玩儿,”黄默山看着洋洋洒洒的雪花,“可惜咱们长大了,回不去喽。”
“在养老院前感慨时光流逝,倒真的是很应景啊。”季虹说着,掏出手机,“留下这一刻吧,几十年以后,这一刻又是值得追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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