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黎晴晴的眼神像一潭死水,所有的光都被抽干了,只剩下空洞的漆黑。
“我,我不敢说……”
“有什么不敢的,他一个男人还能对我们女人动手不成?”
黎晴晴听见她如此之说,终于忍不住咬紧了嘴唇,眼泪大颗的从脸上滑落,她却不敢哭出声音来。
像是在做着什么思想斗争,终于她颤抖着,解开了自己高领衬衣的扣子,一大片肌肤暴露在空气里。
喻音低声的惊呼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敢置信的看向她身上,她的身体像一张被揉皱又强行展平的纸,每一寸皮肤都刻满暴力的痕迹。锁骨处的淤青泛着黄紫交错的污浊,像腐败的花瓣嵌在雪地里。脖子上还环着一圈暗红的勒痕,边缘还凝结着细小的血痂。
肩胛骨上有新月形的牙印,周围的皮肤肿胀发亮,最触目惊心的是腰侧的烫伤,烟头烙出的圆点排列成扭曲的星座,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露着粉色的嫩肉。后腰大片乌紫从裙腰边缘漫上来,像被打翻的墨汁浸透了宣纸。
喻音顺着她的身体看下去,黎晴晴又掀开了她的裙子,左小腿外侧有道十公分长的擦伤,渗出的组织液把睡裤布料黏在伤口上,随着呼吸起伏扯出细微的刺痛。
这些伤痕在房间的白炽灯下无所遁形:新伤覆盖着旧疤,有些泛着淤血的红,有些已经褪成青灰。
她剧烈颤抖着,不是因为脱了衣服后发冷,而是无数开裂的伤口同时发出着尖叫。
“怎么,怎么会这样……”喻音心疼到无法呼吸,声音已经变得哽咽。
她站了起来,一把把黎晴晴搂进自己的怀里,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滴落在黎晴晴的发丝里。
“他怎么敢!”再说话时,喻音已经咬牙切齿。
“我跟他新婚后的第一个月,有天他很晚才回来,带着浑身的酒气。来质问我婚前的那一晚去了哪里,见了谁。我便明白他已经得知我那晚去了医院探望陈咏凌。可是那晚……我和他确实什么也没发生,我只是担心他的状况,并且我想好好的跟他道声别,所以才去看了他。可夏嘉善不相信我的解释,他执意认为我在新婚前夜还和陈咏凌纠缠不清,和他有染,那一晚,他第一次动手打了我……”
黎晴晴一边颤抖着,一边和喻音讲述着她的遭遇,记忆将她拉回那晚的痛苦,她甚至以为她会死在那个黑夜。
“你傻啊,他动手打了你之后,你为什么不走,为什么还要留在这个家里?”
黎晴晴的眼神开始四处飘散:“第二天他酒醒之后,哭着喊着给我道歉,他给我跪下,不停扇自己的耳光,说他是因为接受不了别人对他的嘲笑,他被挑唆了,才被怒意冲昏了头,他说他很爱我,就是因为爱到极致,才受不了我对他不够忠诚……”
“……”
“可是……可是我跟他在一起时,已经再没有和陈咏凌发生过任何关系,我决定嫁给他的时候,也是下定了决定要和陈咏凌断得干净。他离开潼川后,我再也没有跟他联系过,这些你可以为我作证的啊……”黎晴晴挣脱了喻音的怀抱,在床上往后蹭了蹭,她缩卷在了床头那一侧,双臂紧紧环抱着膝盖,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
每一次的呼吸,她都带着哽咽,仿佛空气都成了锋利的碎片,划过了她的鼻腔。
天啊,喻音的心脏揪在了一起,她看着黎晴晴的模样,很难将以前她那张明媚的脸和眼前的这张脸重合,这短短的四个月,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喻音痛心疾首,眼底的愤怒已然冲破了她的理智,头一次,她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转身便要去开门,她到是要去问问夏嘉善,这个人面兽心的混蛋,他到底凭什么。
黎晴晴突然反应过来,从床上连爬带滚的冲过来抓住了喻音的手,带着哭腔哀求她:“别去……求你,他今晚刚喝了酒回来,他不理智,我怕他会伤到你。是我的错……我不该打电话给你,让你为我担心。”
“不是你的错。”喻音的这句话轻得像羽毛,却像下了某种决心:“我一定要帮你逃脱这个恶魔身边,你一定要跟他离婚。”
喻音伸手替她拢好耳边散落的鬓发,冰冷的指尖试探的抚上她的脸。
黎晴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的眼里由悲伤转变成了惊恐:“他说……如果我跟他离婚,他就要杀了我,杀了我不够,当我断气的那一秒,他还要去杀了我的父母。他那么疯狂,他做得出来……喻音,我害怕……”
两人的手相握着,就这样僵硬在了半空中,谁都没有动弹,仿佛稍微一用力,某种易碎的东西就会彻底崩裂。
夜风从窗外吹进来,撩动了窗帘,喻音再次听见黎晴晴的喉咙里漏出半声呜咽,又迅速被咽了回去,变成了一声漫长的,颤抖的叹息。她眼里的泪水已经流尽,眼眶干涸得像裂开的土地,偶尔有车灯从窗外掠过,却照不亮那双彻底熄灭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