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绿萍手上的雪茄都烧了一大半,韩坡却依然僵在那里。她终于说:&ldo;如果你不想弹便算了。&rdo;带着失望的神情,她转过身去,挤熄了那支雪茄。
忽然,咚的一声,韩坡轻轻地,温存地抚触琴键。仅仅只是一瞬间,那台钢琴像是他小小身躯的延伸,跟他融为一体,琴声里有一种动人的悲伤。后来李瑶才知道,韩坡这天弹的,是中国著名作曲家黄友棣写于一九六八年的《遗忘》,这是他妈妈生前最爱弹的一支歌。
当他弹完了最后一个音符,李瑶走上去,在韩坡的背脊上戳了一下。她愣了愣,回过头来望着她。她朝他微笑,他羞怯地笑了。
&ldo;李瑶,你干什么?&rdo;夏绿萍瞪大了眼睛。
她没法解释,她就是想用手指戳他一下,那是一种喜欢吧。更小的时候,她参加一个小亲戚的生日派对,佣人把蛋糕捧出来,那是个很漂亮的钢琴形状的蛋糕,每个小朋友都流着口水等吃,主角还没来得及把蜡烛吹熄,-用手指戳了戳那个蛋糕,在上面戳出了一个洞洞。那个小亲戚呆了一下,眼耳口鼻一瞬间全都挤在一起,哇啦哇啦的大哭。她就是喜欢戳她喜欢的东西。
她是那样喜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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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挽歌(5) 5
窗外月光朦胧,一个男人柔情地用钢琴弹着一支缠绵的情歌。
那是巴黎小巷里的一家法国餐厅,以新鲜的炭烧辱猪脚驰名。这里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不夜天,晚饭时间有钢琴演奏。有了音乐,吃猪脚大餐这么粗犷的行为好像也马上变得温柔了。
那位年轻的钢琴师弹完了一曲,走到吧台前面的一张高椅坐下,点燃了一根烟。他看来是那么落魄,然而,比起他在祖国波兰的生活,这里已俨然是天堂。
一个女侍捧着客人用过的盘子打他身旁走过,钢琴师眯起了那双深褐色的大眼睛,对她扮了个鬼脸。她是他的女朋友,同样来自东欧。她朝他销魂一笑。
那个女人把盘子拿到厨房,堆在洗碗槽里。正在洗碗的是两个年轻的中国人。
这个时候,一个年轻的中国女人从后巷探头进来,好像找人的样子。
&ldo;!&rdo;她喊。
愣了愣,抬起泡在洗洁精泡沫里的一双手,甩了甩,洒落了一些水珠,走到那个门口去。
&ldo;很久没见了!什么风把你吹来的?&rdo;他对女郎说。
&ldo;你有信。&rdo;女郎从皮包里掏出一封信交给,说:&ldo;从香港寄来的。&rdo;
把双手往牛仔裤上擦,接过了那封信。他并没有立刻拆开来看,而是上下打量女郎。
&ldo;看什么嘛?&rdo;
&ldo;你好像胖了!&rdo;
&ldo;你才胖!&rdo;女郎靠在门框上,斜眼望着。
停了一会,她说:&ldo;我在念时装设计。&rdo;
&ldo;是吗?我赚到钱,一定来光顾。&rdo;
&ldo;我做女装的!&rdo;女郎说。
&ldo;那我改穿女装!&rdo;他咯咯地笑。
女郎没好气地说:&ldo;我走啦!&rdo;
女郎走了之后,蹲在地上看信。信是舅舅寄来的,告诉他,+死了。
站了起来,把那封信折起,塞在牛仔裤的后袋,回去继续洗碗。
&ldo;以前女朋友吧?&rdo;叶飞问。
叶飞从北京来。跟他认识六个月了,是很谈得来的朋友,或者也有一点同是天涯的情义吧。叶飞跟他不同,叶飞就是喜欢法国,做梦都想着来巴黎。喜欢四处跑。三年前,他从香港来巴黎,然后去了西班牙、意大利、奥地利、荷兰,最后又回来巴黎,钱花光了,就打工赚钱,储够了钱,又再离开,是流浪,也是在浪掷日子。他已经秀久没回去香港了。
&ldo;我昨天也收到我哥哥的信,他在国内是有点名气的。他上个月刚刚横渡长江,是游泳过去呢!不简单啊!电视台都去采访他。他去年已经横渡了黄河,正准备迟些横渡长江。我看他什么时候再横渡英伦海峡来看我,就连买机票的钱都省回了。&rdo;叶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