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妮娜并不想看见戴建国。
一如她不想同从前任何亲戚碰面一般。
她真的很不理解,为什么人要对母与父有那样有毒的依恋。
如果父母珍爱子女,维护好她的私人边界与独立,那么子女成长之后追求自由与个人价值,这类人,不需要依靠父母。
若是被父母虐待,那么子女摒弃母父也是情有可原。因为想要治愈创伤,就必然不能留在那产生创伤的环境里。
只剩下一种,父母虐待子女,子女产生依恋,愈发觉得自己渺小而没有行动能力,所以听之任之,成为母父的附庸品,一直痛苦地纠缠下去。
她不认为接触过去的那些人与事会是有利于自己的。
说她冷血也好、无情也罢,白眼狼还是不孝女都好,她对自己的家人,没有感情。过去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脱了两层皮才从那种漩涡里摆脱,如今又要一脚栽进去,谁肯?
戴建国并不这样以为。
他觉得自己有能力有义务拯救迷途的大女儿于火海。
戴妮娜应该回到他身边,就像从前那样,照顾老人与小孩,当一个善良的优等生。
是宋济之和他的钱毒害她。
“宋先生,我许久未见小女,可否让我与她叙叙旧。”
戴建国态度诚恳地恳求道。
“妮娜对我,误解颇深。”
“做父亲的,实在不愿意看到这样结果。”
长辈对着晚辈演戏,无师自通。换成外人,一定心疼这老父。
宋济之说。
“老戴,戴妮娜是成年人,不是我禁脔。你不需要获得我首肯。”
“况且,我从未阻止你们见面。”
戴建国不放心地看宋济之一眼,他看起来不像说假话。
宋济之这人阴晴不定、城府又深,干起事来心狠手辣,他如何相信戴妮娜跟着他会是自愿。
戴妮娜将球往空中打,飞跃沙坑,两个短打结束,球飞到果岭之上,球在离洞不远的地方停下来了。
戴妮娜换杆,到了这种关键时刻愈是不能掉以轻心,她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住那圆圆的洞口,将球轻轻推进了洞里。
一口气自胸口飘出,像个急切地需要得到小红花表彰的孩子一般,她扔下球杆,迫切地向四周看去,在人群里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宋济之!”
她朝着他兴高采烈地招手。她笑容满面,露出整齐的雪白牙齿。声音中充满热情,宛如膨胀地氢气球一般,冉冉升空。
“你快过来看,我进球了!”
她看起来是那样快乐。
在戴建国的记忆里,她从未有过如此开朗明亮的时刻。
她是灰白面孔的俄罗斯套瓷,千篇一律,静默地生活在房间的角落里。
沉默地照顾着老人与小孩,会因为餐桌上某个人一时兴起的责骂而变得愈发沉默。
戴妮娜是有可能给全家下毒的令人害怕的怪物一样的沉默者。
不是年轻健康的小孩,更不会有如此快乐毫无防备的微笑。
宋济之严肃的面容软化下来,他回应似地冲她招招手。
他扔下戴建国朝着她的方向走去。他一面走,一面放开嗓门鼓励她。
“做得好!”
“妮娜,我知道你可以做的很好。”
她冲上去抱住他,他被她推的往后退了点,宋济之伸出一只手圈住她,抱着她肩膀与她并肩走在草场上。
“累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