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再理会戴妮娜,而是转过头去和醉醺醺的冯总社交。
冯总又能如何,只得硬着头皮回答着宋济之关于股票、投资和建筑事业的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
众人见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满满消退,也各自回到了自己的舒适圈里。聊天、陪笑、继续着自己也不知道意义在哪里的社交活动。
细碎的说话声和酒杯碰撞的声音重新在圆桌上响起。一个接一个的笑声变成了牢不可破的圆环,众人仿佛手拉手在进行着一个关于丢手绢的游戏。手与手因为对话和欢笑而拉起,形成一个忠贞而排外的圈子。
正当戴妮娜以为宋济之没空理会她调情想把手挪开的时候,他的手伸下来,轻轻覆盖在了她的手上。
接着他的手指挤进她手指缝隙,与她紧紧相扣。
戴妮娜吃着碗里的龙虾钳,心思却飘到了别的地方。如果有人在此刻弄掉餐具,然后蹲下去掀开桌布就会发现这两只在黑暗里跳动着暧昧华尔兹的手,时而眷恋地纠缠在一起,时而若即若离只是指尖在空气里短短相触。
她将头埋进碗与杯碟之间,嘴角不着痕迹地弯了一下。
晚餐结束以后,冯国栋歪歪倒倒地由下属搀扶着往外面走去。走到大门口,才发现已经入夜,城市湮没进辉煌的灯火里,因为空气污染而鲜有星星的夜空被人工灯光照耀的一如白昼。戴妮娜想起曾从哪里看见过的一则新闻,鸟类经常因为城市的光污染而分不清白天黑夜,在夜晚的灯光所塑造的虚假的光明的世界里奋力煽动自己的翅膀,迎接它们的不是自由的蓝天而是城市透亮的玻璃幕墙,无数的鸟类撞死在那上面。
人们却对它们的集体死亡感到疑虑,认为那是一种不祥的征兆。
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这些。
曾经的她认为高楼大厦是一种恩赐,人类以自己微弱的力量对抗着穹顶,每当站在大厦底部朝上忘的时候,那种突如其来的庄重的感觉不仅仅只是来自喉头的拉力。
而如今,她却不这样认为。金钱的世界,膨胀的欲望,一层比一层更高的加码,为了什么?本以为那是终点,可是到了那个终点之后才会发现山的那头不过如此。站在顶端的宋济之,依旧没有让自己幸福的能力。
那么她呢,她站在他的位置一切会不同吗?
她突然想起莎翁笔下的弗斯塔夫爵士的话。
荣誉,荣誉是什么?
荣誉不过是死者的纹盾。
司机开来宋济之的劳斯莱斯,冯国栋摒开左右拉着自己的左右护法,恭恭敬敬地上前替他拉住车门。
戴妮娜靠近张颜耳畔小声嘀咕。
“不是说男人醉酒就神智不清吗?这冯总倒是殷勤,醉了酒都这样乖,还知道给别人拉车门。”
戴妮娜很显然没有说悄悄话的天分。
张颜拉她一把。
“妮娜,都听的到。”
戴妮娜环顾四周,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那么,sorry。”
宋济之的身体有那么一顿。接着他坐进去,任由冯总笑眯眯地按了锁门键。
他的脸消失在慢慢合上的黑色的车门之后。
冯总的车亦开过来,他的司机跑下车给他开门。他站打开的车门前准备坐进去的时候,瞪了戴妮娜一眼。这一眼本该是充满胁迫感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有些滑稽。戴妮娜笑着打了一下张颜的胳膊。张颜对她露出无奈的神情。
这两座大佛走了之后,其余的人也各自散场。
戴妮娜帮张颜在手机上打了车,将她安全送进出租车后座。
见戴妮娜没跟着自己一起上来就关上了车门。
张颜按下车窗。趴在车窗上问她。
“你不和我一起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