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123

第206章 窑火永续时（第1页）

塬坡的谷雨在布谷鸟的催促声中滴落，秀兰蹲在新开辟的花椒梯田里，用陶制小铲子给幼苗培土。粗布裤腿沾满红胶泥，裤脚处绣着的枣花图案被泥土洇开，宛如生长在布料上的鲜活生命。赵大姐挎着竹篮走来，篮里装着拌了金枣泥的羊粪肥：&0t;兰子，王婶说花椒苗忌生肥，得掺三成碎陶片。&0t;

&0t;婶，这法子真能让花椒树长得跟枣树一样高？&0t;小吴光着脚踩在田埂上，脚趾缝里夹着细小的陶粒。秀兰直起腰，捶了捶酸痛的腰眼：&0t;塬坡的土性硬，碎陶片能松活地力，&0t;她指了指远处的枣林，&0t;就跟给地脉挠痒痒似的。&0t;李虎扛着陶制锄头走来，锄柄上新刻的花椒叶纹路还带着新鲜的木屑：&0t;等花椒丰收了，咱做花椒酱，保准比省城的胡椒面还香。&0t;

晌午时分，老槐树下的石桌摆着新煮的花椒芽麦饭。建军老人用旱烟袋拨弄着碗里的绿色嫩芽：&0t;这玩意儿焯水时，得加勺金枣醋，&0t;他咂摸着嘴，&0t;酸香里带点麻，跟咱塬坡的日子一个味儿。&0t;史密斯先生端着陶制餐盘坐下，盘里的麦饭上撒着从南洋带回的椰丝：&0t;尝试不同文化的融合，是人类进步的阶梯。&0t;

话音未落，塬坡下突然传来汽车的轰鸣。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一辆崭新的福特卡车驶上塬坡，车身上喷着&0t;陈家洼金枣陶专用运输&0t;的红漆。王会长从驾驶室探出头，戴着墨镜的脸上堆满笑容：&0t;秀兰妹子，商会给你们拨了辆卡车，以后送货就不用靠骡子了！&0t;

李虎绕着卡车转圈，刻刀在轮胎上轻轻敲了敲：&0t;这铁家伙咋比窑洞还沉？&0t;小吴伸手去摸方向盘，被他拍开：&0t;小兔崽子，没见过世面！这叫方向盘，比咱的陶轮高级多了。&0t;秀兰却注意到卡车后斗里堆着的洋酒瓶，标签上印着&0t;陶灵威士忌&0t;的字样，心中不禁一沉。

&0t;王会长，这酒&0t;她指着酒瓶问道。王会长尴尬地咳嗽两声：&0t;哦，这是顺路帮城西酒厂带的货，&0t;他转移话题，&0t;对了，你们的陶窑博物馆被评为省级非遗保护单位了！&0t;众人欢呼起来，赵大姐却悄悄扯了扯秀兰的袖子：&0t;兰子，我昨儿看见城西酒厂的人跟陶灵残余碰头。&0t;

暮色降临时，秀兰独自坐在博物馆的陶轮前。护树钱在衣襟内微微烫，铜钱表面映出卡车后斗的画面——几个黑衣人正趁着夜色转移酒瓶，瓶身上的陶灵标记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她握紧刻刀，在陶胚上刻下密集的护窑符，每一刀都带着黄土地的坚定。

&0t;需要帮忙吗？&0t;史密斯先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者抱着一摞南洋陶片，&0t;这些是爪哇岛的火山陶，据说有驱邪的作用。&0t;秀兰接过陶片，感受着上面粗糙的纹路：&0t;先生，您说善恶之分，是刻在陶土里的吗？&0t;老者想了想，用钢笔在陶片上画了道波浪线：&0t;陶土只是陶土，善恶在于人心。&0t;

深夜，塬坡的窑厂亮起警戒的灯笼。李虎带着后生们在卡车周围布下陶制捕兽夹，每个夹子上都刻着醒目的护窑符。秀兰蹲在老槐树下，看着史密斯先生用陶片在地上摆出八卦阵型：&0t;这是我跟终南山道长学的，&0t;他解释道，&0t;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0t;

凌晨时分，塬坡的狗突然狂吠起来。秀兰冲出门，只见几个黑影正试图接近卡车，却被地上的陶片割破了鞋。李虎点燃火把，火光照亮黑衣人袖口的陶灵刺青：&0t;果然是你们！&0t;他挥起刻刀，却被秀兰拦住。

&0t;何必跟狗一般见识，&0t;她冷冷地说，&0t;把他们交给镇公所，就说私闯民宅。&0t;黑衣人被带走时，其中一个突然喊：&0t;陈家洼的窑火长不了！地脉心脏早晚是我们的！&0t;秀兰望着他们的背影，护树钱与青铜古币在布囊里轻轻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如同黄土地的冷笑。

塬坡的黎明在卡车的轰鸣声中到来，李虎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抖：&0t;婶，这铁家伙真能跑过骡子？&0t;秀兰拍了拍他的肩膀：&0t;你爹当年第一次用陶轮，手也抖得跟筛糠似的。&0t;卡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塬坡的土路，扬起的尘土中，护窑符刻纹若隐若现。

省城的货运站里，王会长看着工人卸载金枣陶，脸色阴晴不定：&0t;秀兰妹子，&0t;他低声说，&0t;城西酒厂的背后是省府要员，你们还是小心为妙。&0t;秀兰将一箱陶制防虫罐递给他：&0t;身正不怕影子斜，&0t;她指了指罐上的护窑符，&0t;就像这陶土，烧透了，啥歪风邪气都侵不进来。&0t;

正午时分，史密斯先生的纪录片团队抵达塬坡。金摄影师对着花椒梯田一阵猛拍，镜头扫过秀兰沾满泥土的布鞋时，突然定格：&0t;这鞋面上的枣花刺绣，&0t;她用英语惊呼，&0t;比巴黎时装周的设计还美！&0t;赵大姐闻言，不好意思地把脚往裙子里藏：&0t;这算啥？俺闺女能绣出整棵枣树呢。&0t;

暮色漫过塬坡时，秀兰站在博物馆门口，看着史密斯先生用无人机拍摄全景。白色的机器在空中盘旋，与塬坡的陶制风铃形成奇妙的对比。她突然想起父亲说过的&0t;窑火照千里&0t;，此刻，黄土地的希望，正通过镜头，传向更远的地方。

深夜，塬坡的窑厂再次亮起灯火。秀兰坐在陶轮前，将火山陶与塬坡红胶泥揉合在一起，指尖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李虎递来毛巾，却被她摇头拒绝：&0t;别打扰，这泥性正在较劲呢。&0t;当两种陶土终于融为一体时，窑厂里突然响起轻微的爆裂声，如同春天的第一声惊雷。

&0t;窑变！&0t;史密斯先生冲进窑厂，&0t;这是可遇不可求的奇迹！&0t;秀兰望着新出的陶胚，表面竟呈现出红黄交织的纹路，像极了塬坡的晚霞。她知道，这不是什么神秘力量，而是两种不同的泥土，在经历高温与揉捏后，达成的和解与共生。

塬坡的夜很静，静得能听见新陶胚呼吸的声音，能听见远处卡车返回的轰鸣声，能听见乡亲们在梦中讨论纪录片的低语。秀兰摸了摸腰间的护树钱，铜钱表面的纹路已不再清晰，取而代之的是温润的包浆，如同黄土地的肌肤。

她知道，陶灵组织的威胁不会消失，市场的风浪会继续拍打塬坡的堤岸。但此刻，她看见李虎用新陶胚制作的地球仪，上面每个大6都被刻成陶罐的形状；听见赵大姐在教金摄影师绣枣花；闻到王婶用花椒酱炒的菜香。黄土地的希望，从来都不是单一的色彩，而是无数种可能的交织，是接纳与包容的力量。

秀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陶粉，向着窑厂外走去。星空下，塬坡的轮廓坚定而温柔，如同一位历经沧桑的母亲，敞开胸怀，迎接每一个黎明。而她，只是这黄土地上的一粒陶土，有幸在窑火中淬炼，有幸与无数勤劳的灵魂相遇，共同书写着属于这片土地的，永不落幕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