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秀兰的窑洞前就支起了新的熬蜜锅。王婶挎着竹篮走来,篮里装着刚从枣林捡回的次果:&0t;他兰子,&0t;她看着锅里翻滚的枣汁,&0t;邻村的赵大姐带了五户人家来学熬蜜,咱窑洞里怕是挤不下。&0t;老人用枣木勺搅动糖浆,琥珀色的泡沫映着她鬓角的白:&0t;挤不下就去晒谷场,&0t;她笑着指了指石磨,&0t;老辈人熬蜜,哪有啥讲究的地儿,只要心齐,哪儿都是作坊。&0t;
李虎的车间里,刨花像金黄的蝴蝶落在新到的枣木堆上。安娜对着订单本愁:&0t;师傅,省城的礼品店要订三百把枣木梳,可咱们只有五把刻刀。&0t;他却从工具箱最底层翻出父亲的旧刻刀,刀柄上的包浆比手掌还温润:&0t;够了,&0t;他将刻刀分给学徒,&0t;每把刀都有自己的脾气,就像咱陈家洼人,各有各的手劲。&0t;
建军蹲在枣林深处,手指摩挲着《护枣经》泛黄的纸页。小吴抱着现代的测树仪站在旁边,屏幕上的数值跳得飞快:&0t;建叔,数据显示枣树的糖分含量比去年高12。&0t;老人却将测树仪轻轻放在树根旁,目光落在树干上的护树钱:&0t;数据是死的,&0t;他用旱烟袋敲击地面,&0t;你看这棵&039;望年红&039;,树皮比去年多了三道纹,却多结了二十颗枣——老辈人说,树的心思,要用心眼瞧。&0t;
晌午时分,晒谷场的石桌上摆着新烤的枣花馍。秀兰给邻村的汉子们递过粗陶碗,碗底沉着几粒晒干的枣花:&0t;兄弟,&0t;她指着正在滤渣的枣汁,&0t;熬蜜最忌心急,&0t;忽然指向远处的枣林,&0t;咱的枣树长了三十年才结果,蜜也得熬够时辰才出香。&0t;汉子们盯着她手上的老茧,忽然有人小声说:&0t;俺们村的枣树,就是太心急施肥,才闹了虫灾。&0t;
申时末,枣林里的认养牌下传来清脆的笑声。小雨和妈妈蹲在&0t;小来福&0t;旁,看李虎给枣树挂新的生长记录牌:&0t;李叔叔,&0t;孩子指着木牌上的刻痕,&0t;这个枣花是新刻的吗?&0t;他点头,刻刀在木纹结疤处划出优美的弧线:&0t;是你去年认养时开的第一朵花,&0t;木屑落在孩子的卡上,&0t;咱把它刻下来,等你长大了,还能看见当年的花开。&0t;
暮色漫过塬坡时,晒谷场亮起了马灯。村民们围坐在一起,给邻村的学员们演示护树流程。建军展开《护枣经》的手绘插图,煤油灯的光映着他古铜色的脸:&0t;防虫要靠艾草和荆条,&0t;他用枣木枝在地上画出八卦阵,&0t;施肥要挖月牙沟,&0t;忽然指向远处的智能灌溉系统,&0t;这些铁家伙能用,但得顺着咱老法子的门道来。&0t;
深夜,秀兰坐在炕上给邻村的学员写护蜜笔记。圆圆趴在她膝头,看月光给晒谷场的熬蜜锅镀上银边:&0t;奶奶,赵阿姨的村子啥时候能熬出自己的枣蜜?&0t;老人的笔尖在糙纸上划出歪歪扭扭的字:&0t;快了,&0t;她摸着孙女的辫,&0t;等她们的枣树喝够了塬坡的雨水,吃够了黄土的养料,蜜自然就甜了。&0t;窗外,李虎的车间还亮着灯,他在给学员们修理钝了的刻刀,木屑落在父亲留下的围裙上,像落了一身星星。
塬坡上的窑洞渐次熄灭了灯,只有建军的观测站还亮着灯。老人对着新绘制的邻村枣树分布图轻笑,每棵树旁都标着陈家洼人特有的护树口诀。他吧嗒着旱烟,烟锅里的火光一明一灭,映着墙上新贴的市集照片——那面&0t;最佳乡土展位&0t;的红绸子,此刻正被用来包裹邻村学员带走的熬蜜手册。
当第一声鸡鸣响起,陈家洼又迎来了新的一天。晒谷场的熬蜜锅再次沸腾,枣林深处的护树经还在继续,邻村学员的驴车正载着希望驶向远方。没有人知道,这些带着手温的传承会在多少片土地上生根芽,但每个村民都清楚:黄土地的希望,从来不是独自燃烧的火把,而是漫山遍野的星火,是乡亲们手拉手传递的温热,是苦时相帮、甜时共享的永恒信念。
塬坡上的阳光越来越亮,秀兰的擀面杖又敲响了案板,李虎的刻刀又滑过了木纹,建军的旱烟袋又亮起了火光。这些在枣林深处流传的护树经,终将在岁月的沉淀中,成为黄土地上最珍贵的财富,而陈家洼人,也将带着这份财富,在农业致富的路上,走出属于自己的坚实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