塬坡的大寒在西北风的呼啸中逼近,秀兰裹着高加索羊皮坎肩蹲在窑洞前,用陶制刮刀清理窗台上的冰棱。粗麻窗帘上的枣花刺绣被寒气冻得硬,却依然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土黄色。赵大姐抱着新缝的棉门帘走来,门帘边缘缀着的陶制铃铛撞出清响:&0t;兰子,sith先生说今儿有省城的大官来,咱把博物馆拾掇得亮堂些。&0t;
&0t;大官来咱塬坡做甚?&0t;李虎扛着枣木梯子路过,梯角绑着的陶制扫帚扫落墙上的积雪,&0t;莫不是又来收税?&0t;秀兰直起腰,护树钱在羊皮坎肩下轻轻烫:&0t;前儿王会长捎话来,说省里要搞&039;乡土振兴&039;试点,许是来瞧咱的金枣陶。&0t;建军老人拄着拐杖走来,杖头的护窑符结着薄霜:&0t;管他是甚官,咱塬坡人只认黄土地。&0t;
晌午时分,塬坡的土路上扬起尘土,三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史密斯先生穿着中山装迎上去,与为的官员握手时,袖口的护树钱袖扣闪了闪。&0t;秀兰同志,&0t;官员握着秀兰粗糙的手,&0t;听说你们用陶土和枣树搞出了大动静,我们是来取经的。&0t;秀兰有些局促,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护树钱:&0t;俺们就是些泥腿子,不懂啥经不经的&0t;
博物馆里,李虎正在给官员们演示&0t;枣火吻陶&0t;技法。当陶胚在枣木火中浮现金纹时,一位戴眼镜的秘书惊呼:&0t;这简直是农业与艺术的完美结合!&0t;赵大姐趁机递上陶制茶杯,杯里泡着新制的花椒枣茶:&0t;领导尝尝?驱寒暖胃。&0t;官员喝了一口,连连点头:&0t;比我办公室的龙井有滋味!&0t;
参观结束后,官员们在老槐树下的石桌前落座。王婶端来陶制火锅,锅里的羊肉汤翻滚着,漂着红枣、枸杞和塬坡特有的野山椒。&0t;这火锅用的陶锅,&0t;秀兰介绍道,&0t;是用塬坡红胶泥掺着金枣灰烧的,传热匀乎。&0t;史密斯先生往官员碗里添了勺酸脆枣:&0t;这是陈家洼的&039;土罐头&039;,比法国的酸黄瓜更有层次。&0t;
酒过三巡,官员放下陶碗,从公文包里掏出份文件:&0t;秀兰同志,我们想把陈家洼定为全省乡土产业示范村,&0t;他指着文件上的红印章,&0t;政策扶持、资金补贴,还有通往省城的公路指标。&0t;李虎差点打翻手里的陶酒坛:&0t;公路?能通到塬坡顶?&0t;官员笑着点头:&0t;不仅通公路,还要通互联网,让你们的金枣陶直接卖到网上去。&0t;
暮色降临时,官员车队离开塬坡。秀兰站在村口,看着汽车尾灯消失在塬坡弯道,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赵大姐扶住她:&0t;兰子,你咋脸色白?&0t;她摸了摸秀兰的额头,&0t;莫不是累着了?&0t;秀兰摇摇头,护树钱在胸前烫得厉害,铜钱表面竟映出史密斯先生与官员密谈的画面——老者手里拿着份标注&0t;地脉开&0t;的文件。
&0t;赵姐,&0t;她低声说,&0t;帮我盯着点史密斯先生,别让他和那些大官走得太近。&0t;赵大姐一愣,随即点头:&0t;中,俺看那老头最近总往镇上跑,保准没好事。&0t;李虎走来,手里攥着官员送的钢笔:&0t;婶,这钢笔能换俩陶罐不?&0t;秀兰看着他晒黑的脸,突然想起父亲说过的&0t;天上不会掉金枣&0t;,心中的疑虑更浓了。
深夜,塬坡的窑厂亮起孤灯。秀兰坐在陶轮前,将官员送的文件揉进陶泥里。红胶泥混着纸纤维,手感比往常更涩。&0t;地脉开&0t;她低声念着文件上的字,刻刀在陶胚上划出愤怒的纹路,&0t;黄土地是用来种庄稼的,不是用来挖宝的。&0t;
&0t;秀兰女士?&0t;史密斯先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者手里拿着份英文报纸,&0t;您看,纽约时报报道了咱们的金枣陶!&0t;秀兰转头,看见报纸头版上自己的照片,背景是塬坡的窑洞和枣树。&0t;他们称这里为&039;东方陶源&039;,&0t;史密斯先生兴奋地说,&0t;我打算借此机会,申请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非遗认证。&0t;
秀兰站起身,护树钱与报纸上的&0t;地脉&0t;字样同时烫:&0t;先生,&0t;她直视着老者的眼睛,&0t;您申请非遗,是为了保护乡土文化,还是为了地脉开?&0t;史密斯先生愣住了,手中的报纸缓缓滑落:&0t;您都知道了?&0t;
塬坡的夜风卷着雪粒扑进窑厂,秀兰将揉废的陶胚扔进火塘:&0t;黄土地的秘密,从来不是用来卖钱的,&0t;她指着远处的枣树,&0t;您瞧那些树,根扎得越深,枣子越甜。人也一样,心浮起来了,路就走歪了。&0t;史密斯先生弯腰捡起报纸,目光落在照片里秀兰身后的老槐树上:&0t;我父亲临终前说,护树钱的真正含义,是守护土地的根。&0t;
凌晨时分,塬坡下起了暴雪。秀兰站在博物馆门口,看着史密斯先生的轿车碾过积雪离去。车灯照亮的雪幕中,她看见老者摇下车窗,向她挥手告别。赵大姐披着棉被走来:&0t;兰子,他带走了所有的洋工具。&0t;秀兰点点头,护树钱终于恢复平静:&0t;该走的留不住,该留的赶不走。&0t;
塬坡的雪越下越大,后生们忙着给窑洞加固屋顶,妇女们在熬制防冻的枣浆。秀兰带着小吴给枣树裹草绳,突然听见远处传来拖拉机的轰鸣。二流子头目骑着摩托冲来,车斗里装着史密斯先生寄来的包裹:&0t;婶!洋人留话,说对不起!&0t;
包裹里是整套的非遗申请资料,还有封信。秀兰借着煤油灯读信,老者的英文笔迹力透纸背:&0t;我终于明白,地脉不是地质构造,而是活着的文化。陈家洼的窑火,才是真正需要保护的遗产。&0t;小吴趴在桌上,指着信末的中文签名:&0t;婶,这老头的字比我还丑。&0t;
秀兰笑了,将信折好放进护树钱的布囊。她摸出史密斯先生送的意大利釉料筛子,筛子里还残留着塬坡陶土的红色。&0t;小吴,&0t;她轻声说,&0t;明儿咱用这筛子筛枣粉,给省城的孩子们做枣泥月饼。&0t;后生用力点头,鼻尖冻得通红:&0t;中!再刻些陶制月饼模子,印上咱塬坡的枣花!&0t;
塬坡的雪停时,省城的公路勘察队来了。秀兰带着他们绕过枣树王,避开后山的梯田:&0t;这棵树有三百岁,这些田刚种上花椒苗。&0t;队长拿着gps仪器,却被秀兰拦住:&0t;仪器是死的,人是活的,&0t;她指着塬坡的沟壑,&0t;公路可以绕着走,但黄土地的根不能断。&0t;
勘察队离开后,秀兰坐在老槐树下,护树钱与史密斯先生的釉料筛子放在膝头。她望着塬坡上忙碌的乡亲们,突然明白:所谓乡土振兴,不是用钢筋水泥改变黄土地,而是让塬坡的窑火、枣树、陶土,以它们最自然的方式,生长、传承、光。
暮色降临时,塬坡响起了久违的陶哨声。李虎带着后生们在雪地里玩陶制雪橇,二流子头目用陶片在冰面上刻着护窑符,小吴则举着陶制灯笼,照亮了塬坡通往外界的路。秀兰摸了摸腰间的护树钱,知道无论时代如何变迁,黄土地的希望,永远属于那些脚踏实地、守护根本的人。
而在省城的办公室里,史密斯先生望着墙上的塬坡地图,轻轻抚摸着护树钱袖扣。他终于拨通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电话:&0t;是的,我要申报的不是某个遗址,而是一种活着的文化——陈家洼的窑火,和那里的人们。&0t;
塬坡的冬夜很冷,却有窑洞的热炕和乡亲们的笑声。秀兰躺在土炕上,听着窗外的风雪呼啸,护树钱放在枕边,像块温暖的火炭。她知道,这个冬天过后,塬坡会迎来更宽的路、更多的人,但不变的,是黄土地的厚重,是窑火的炽热,是陈家洼人对这片土地永不褪色的热爱。
当第一缕春风掠过塬坡时,秀兰推开窑门,看见李虎正在教勘察队队员用陶片修补路基。塬坡的雪已经化了,露出去年埋下的陶制排水管道,管道上的枣花刻纹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和枣树的清香,那是黄土地最本真的味道,也是陈家洼人最珍贵的宝藏。
秀兰笑了,抬脚走向窑厂,新的陶胚正在等待她的双手,新的故事,正在黄土地上悄然孕育。她知道,无论未来有多少机遇和挑战,塬坡的窑火都会永远燃烧,照亮每一个勤劳者的梦想,照亮黄土地上,生生不息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