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御座威严。
年轻的皇帝李恪端坐其上,冕旒垂珠,遮住了他眼底深处的疲惫与审视。
他像一尊精心雕琢的玉像,维持着天子的威仪,目光平静地投向场中。
他身旁不远处,韦贵妃身着繁复的宫装,端坐于华盖之下,嘴角噙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恰到好处的微笑,如同玉雕的面具。
她手中轻轻把玩着一柄小巧玲珑的象牙宫扇,扇面微动,带起一丝若有若无的香风。
她的目光偶尔掠过皇帝紧绷的侧脸,随即又投向高台下方,眼底深处,一丝冰凉的嘲弄飞快掠过。
“宣——工部天工坊主事,秦墨!献‘天工造物’!”司礼太监尖利的声音刺破喧嚣,直上云霄。
短暂的沉寂。随即,沉重的机械运转之声隆隆响起,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闷雷,碾过所有人的耳膜。
高台一侧的巨大帷幕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后方幽深的通道。
一个身影率先走出。他身材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削,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沾满油污的靛蓝色匠人短袍,粗粝的双手裸露在外,指节因常年劳作而显得异常粗大。
他的脸上没有激动,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专注,眉头微蹙,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的事物。
这便是秦墨,一个在工部天工坊埋首十年,几乎被遗忘的名字。他缓步前行,走向高台中央那片被火光照亮的空旷地带。
紧接着,他身后的巨大阴影动了。
一头庞然大物,缓缓踏出通道的幽暗,暴露在无数目光和炽热的火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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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呼声如同海啸般轰然炸开!那竟是一头金属与木料造就的巨兽!
它形似上古传说中的凶兽“狰”,五尾一角,威猛狰狞。
庞大的身躯由无数打磨光滑、泛着暗沉冷光的青铜构件和坚韧的百年铁木榫卯咬合而成,粗壮的关节处包裹着黝黑的熟铁护甲。
巨大的兽首微微低垂,空洞的眼窝深处,嵌着两颗硕大浑圆的水晶,此刻在火光下反射着冰冷无机质的光芒,如同深渊凝视。
兽口微张,隐约可见内里排列着森然交错的金属利齿。
最令人心胆俱寒的是它那五条覆盖着青铜鳞片的巨大尾巴,沉重地拖曳在身后,每一次细微的挪动,都带起沉闷的金属摩擦声,在地上刮擦出浅浅的白痕。
这头名为“狰”的机关巨兽,每一步踏下,都让整个高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它沉默地跟在秦墨身后,巨大的阴影瞬间将瘦小的猎人完全吞噬。
金属的冰冷与庞大带来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仰望者的心头。
方才的狂热被一种新的、源自对庞然巨物本能的敬畏所取代,喧嚣的声浪骤然低了下去,只剩下无数倒抽冷气和压抑的喘息。
秦墨在高台中心站定,深深吸了一口气。
旷地边缘火盆燃烧的噼啪声、远处禁卫军甲叶偶尔的摩擦碰撞声、台下无数压抑的呼吸声,汇成一片模糊的背景音。
他抬起右手,手腕上缠绕着几圈不起眼的、浸透了油脂的粗麻绳——那是控制这头钢铁凶兽“狰”的命脉。
指尖触及绳索粗糙的纹路,一种冰冷的踏实感传来。
“起!”他口中低喝,并非向人群,而是向这陪伴了他无数日夜的造物。
指令通过绳索的细微牵引传递。
高台猛地一震!那头静伏的青铜巨兽缓缓抬起了它那沉重无比的头颅。
镶嵌在空洞眼窝深处的水晶球体骤然亮起,并非温润的光泽,而是射出两道刺目的、惨白如冰锥的光束,笔直地刺向高台前方黑压压的人群!光束所过之处,前排的人下意识地闭眼、惊呼、甚至向后踉跄。
“吼——!”
一声绝非血肉之躯能发出的咆哮,如同无数巨大的青铜齿轮在强力扭绞中同时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