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陈恪看不到的京城的另一角,严府门前两盏红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
胡宗宪翻身下马,他抬头望了眼门楣上"严府"两个鎏金大字。
"胡部堂?"门房老张揉了揉昏花的老眼,待认清来人后连忙躬身行礼,"您可有些日子没来了。"
胡宗宪微微颔首,解下披风递给随从:"恩师可安好?"
"阁老身子骨硬朗着呢。"老张侧身让路,却又压低声音,"只是小阁老这几日心情不佳,部堂多担待。"
胡宗宪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整了整衣冠迈过门槛。
穿过三重院落,严府内的景致依旧如故——假山玲珑,曲径通幽,处处彰显着主人位极人臣的富贵。
只是今夜,这份富贵中透着几分肃杀。
领路的家丁在一处僻静的书房前停下,躬身道:"部堂稍候,容小的通禀。"
胡宗宪负手而立,耳中隐约听见书房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不一会,家丁面色尴尬地出来:"小阁老请您进去。"
推开雕花木门,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酒气与墨香混杂的气息。
书房内烛火通明,严世蕃独坐案前,那只完好的独眼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哟,东南一柱也肯屈尊来严府?"严世蕃嘴角扯出一抹讥笑,手中酒杯重重顿在案上,"我以为胡部堂该去拜访徐阁老,或者。。。裕王府才是,严府庙小,恐怕塞不下你这尊真身吧?"
胡宗宪不卑不亢地拱手行礼:"东楼言重,胡某并无那般心思。"
"没有?"严世蕃突然拍案而起,案上笔墨纸砚齐齐一跳。
他身形微胖,此刻却灵活得像只被激怒的豹子,三两步逼近胡宗宪,"当初陈恪任御史,你恩师让你把陈恪支去台州送死,你倒好,派戚继光接应!漕政改革,你恩师让你主持局面与陈恪分庭抗礼,你装病!去抗什么洪!年初他编练新军,父亲让你卡住陈恪的军需,你却推诿给赵贞吉!"
严世蕃每说一句,手指就狠狠戳向胡宗宪胸口。
这位封疆大吏纹丝不动,眼中却闪过一丝痛楚——不是为这无礼的举动,而是为话中那无法辩驳的事实。
"你是不是以为,"严世蕃的声音陡然提高,独眼中血丝密布,"老子的两只眼,都瞎了!?"
胡宗宪深吸一口气,径自走到客座撩袍坐下,动作沉稳如常:"暗中戕害,非明智之举。况且陈恪一心为公为国,与我等何损?"
"为你妈的头!"
严世蕃暴怒之下抓起案上的一方端砚,那是上好的歙砚,价值百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