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徐阶轻笑一声,眼中却毫无笑意,"你连御前都敢闯,还怕什么?"
陈恪心头一震。徐阶竟知道他面圣之事!看来这位清流领袖在宫中的眼线比想象中更多。
"学生知错。"他低下头,故意让声音带上几分惶恐,"实在是当时情况紧急,俺答部。。。"
徐阶突然抬手打断他:"罢了。"枯瘦的手指在陈恪肩上拍了拍,力道大得惊人,"日后有事,记得先通个气。毕竟。。。"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你我同属心学一脉。"
这句话像块烧红的烙铁,在陈恪身上烫下无形的印记。他忽然明白,在徐阶眼中,自己已经是一枚不得不用的棋子——既是嘉靖新宠,又揭发了严党羽翼,简直是天赐的利器。
"学生谨记。"陈恪恭敬应道,心里却已转过七八个念头。被贴上"徐党"标签固然危险,但若当场翻脸,恐怕死得更快。
徐阶满意地点点头,正要继续前行,忽听前方传来一阵骚动。一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匆匆走来,在徐阶耳边低语几句。
徐阶面色微变,转身对陈恪道:"老夫有要事处理,你先去编修厅熟悉公务。"说完便快步离去,青色官袍在拐角处一闪而逝。
陈恪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掌心已被指甲掐出四道月牙形的血痕。他苦笑着摇头,刚踏入仕途就卷入徐阶与严嵩的角力,简直像只蚂蚁被两头大象夹在中间。
"陈兄。"
杨继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恪转身,只见这位青史留名的铁骨谏臣正倚在廊柱旁,手中把玩着一枚铜钱。
"杨兄。"陈恪拱手,"方才多谢解围。"
铜钱在杨继盛指间翻飞,阳光下划出道道金线:"徐公待你如子侄,是福也是祸。"
陈恪心头一跳:"杨兄何出此言?"
"严世蕃今早去了西苑。"杨继盛突然岔开话题,"带着个檀木匣子。"
这信息如同一道闪电劈开迷雾。陈恪瞬间明白了徐阶匆匆离去的原因——严党开始反击了!严世蕃面圣,必定是为仇鸢之事找补,说不定还会反咬一口。。。
"陈兄初入翰林,可读过《韩非子》?"杨继盛将铜钱弹向空中,又稳稳接住,"术不欲见篇颇有深意。"
铜钱落在掌心,是"嘉靖通宝"四个字朝上。陈恪恍然——杨继盛是在提醒他藏锋守拙!《韩非子》"术不欲见"篇讲的是君王驭下之道,暗示他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别站队。
"多谢杨兄指点。"陈恪真诚地说,"不知杨兄平日都读些什么书?"
杨继盛嘴角微扬:"闲来翻翻《盐铁论》,挺有意思。"说完转身离去,青色官袍在风中轻摆,像片不沾尘的云。
陈恪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已有决断。
徐阶想拿他当刀使,严党视他为眼中钉,而嘉靖帝。。。天知道那位炼丹皇帝在打什么算盘。
既然如此,不如走第三条路——像杨继盛暗示的那样,做个看似依附实则独立的存在。虽然危险,但总好过被碾碎在党争的齿轮下。
"穿越者守则新篇:"陈恪在心中记下,"当两座大山都要压垮你时,最好的办法是——成为它们之间的缝隙。"
编修厅的铜铃响了,宣告着第一天公务的开始。陈恪整了整衣冠,大步向前走去。阳光穿过回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柄出鞘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