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恪小心落座,腰背挺得笔直。
徐阶亲自斟了杯茶推到他面前,琥珀色的茶汤在白瓷杯中微微荡漾。
"子恒可知这茶来历?"徐阶突然问道。
陈恪双手捧起茶杯,轻嗅后答道:"回座师,似是武夷山所产,学生曾在《茶经》中读到过。"
徐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不错。此茶生于悬崖峭壁,采摘时需攀岩走壁,稍有不慎便会坠入万丈深渊。"他啜了一口茶,"就像官场,看似风光,实则步步惊心。"
陈恪的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徐阶这是在警告他?还是另有所指?
"学生谨记座师教诲。"他低头应道。
徐阶放下茶杯,突然话锋一转:"裕王性情温和,最喜《春秋》。你讲读时当以微言大义为主,莫要太过标新立异。"
"是。"
"王府规矩森严,每日辰时入府,午时前必须离开。"
"学生明白。"
"讲读内容需每月呈报翰林院备案。"
"。。。"
一问一答间,陈恪渐渐摸清了徐阶的意图——这位清流领袖在给他划界限,告诉他哪些能做,哪些不能碰。
谈话接近尾声时,徐阶突然压低声音:"仇鸢案,马上要结案了。"
陈恪心头一跳,茶杯差点脱手。
徐阶的目光如刀般刮过他的脸:"处理了几个小角色。。。"话只说了一半,老首辅意味深长地看了陈恪一眼,枯瘦的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了三下。
阳光突然被云层遮蔽,凉亭内骤然阴冷。
陈恪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脊背——徐阶这是在告诉他,嘉靖不想深究仇鸢案,严党根基未损!
"学生。。。明白了。"陈恪的声音有些发干。
徐阶满意地点点头,突然从袖中取出一卷手稿:"这是老夫注解的《春秋繁露》,你拿去研读,对讲读或有裨益。"
陈恪双手接过,沉甸甸的分量让他手臂一沉。
这哪是赠书?分明是徐阶在宣示对他的"师权"!
离开徐府时,初夏的太阳又钻出了云层。
陈恪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市上,却感觉如坠冰窟。
嘉靖需要严党作为白手套敛财,所以如果陈恪是清流,那么仇鸢案就是党争!自然不必上纲上线!
但又破格提拔他陈恪,作为锦衣卫同知的女婿,又是嘉靖亲手提拔的新科状元,嘉靖希望他是插入清流的一颗钉子,以作为嘉靖的另一副白手套。
"穿越者终极守则:"陈恪对着虚空默念,"当你发现皇帝有两副白手套时,请记住——最危险的不是被利用,而是失去利用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