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在洛阳街头闲行,三人气息沉郁,与周围繁华的都城气象格格不入。恰逢郎中张钧车驾经过。玄德见是谏议官员,上前拦住,自陈破黄巾以来大小三十余战的功绩,以及如今报国无门的窘境。张钧闻言大惊,详询之下,才知刘备乃中山靖王之后,且功勋卓着。他素来刚正,痛恨宦官专权,当日便入朝面见灵帝,大恸而拜:“陛下!黄巾之乱,根源在于十常侍卖官鬻爵,内外勾结,残害忠良,以致民怨沸腾,天下离心!今欲天下太平,必先斩此十贼,悬首南门,昭告天下,再重赏破贼有功之士,如此,四海方能自清!”
张让、赵忠等宦官就在帝侧,闻言大惊失色,立刻向灵帝哭诉:“张钧诽谤臣等,意图离间君臣,扰乱朝纲!”灵帝早已被宦官蒙蔽,又沉湎酒色,哪里听得进忠言,怒斥张钧,令武士将其逐出。十常侍见此,暗中商议:“这张钧多半是受了那些破黄巾的有功之辈的唆使,因不得封赏而发怨言。须得安抚一下,免生事端。”于是假意在灵帝面前说了几句,给刘备铨选了一个定州中山府安喜县尉的小官。
玄德接到任命,虽心有不甘,但也只能领命。遣散了大部分跟随的义兵,仅留核心死士与战马,带着关、张及二十余亲随,往安喜县赴任。
到任一月,玄德以“仁德之气”潜移默化影响县政,与民秋毫无犯,颇得人心。他与关、张食则同桌,寝则同榻,三人气意相连,日夜砥砺,武道修为在沉淀中缓慢精进。每当玄德在公堂或人多之处议事,关、张二人必侍立左右,气势沉凝,目光如电,无形中散发出强大的威慑力,令宵小不敢妄动。
安稳日子未及四月,朝廷忽降诏书,要“沙汰”凭借军功得官的地方长吏——实则是十常侍敛财的新手段,逼迫地方官行贿以保位。玄德自知无财疏通,恐在被裁之列。恰逢督邮巡察至安喜县。玄德出城恭迎,依礼参见。那督邮肥头大耳,神情倨傲,周身散发着一股贪婪油滑的浊气,安坐马上,仅以马鞭轻点示意,倨傲之色溢于言表。关、张见状,已是面露不豫,强自按捺。
到了馆驿,督邮高坐主位,玄德侍立阶下。良久,督邮才懒洋洋地开口,语气轻蔑:“刘县尉,听闻你是行伍出身?”
玄德不卑不亢:“备乃中山靖王之后。自涿郡起兵讨伐黄巾,历经大小三十余战,侥幸薄有微功,蒙朝廷恩典,得授此职。”
督邮闻言,猛地一拍桌案,厉声喝道:“大胆!竟敢诈称皇亲,虚报功绩!告诉你,朝廷新诏,就是要清查你们这等侥幸得官的滥竽充数之辈!识相的,就该知道怎么做!”其声色俱厉,隐隐有威胁之意,贪婪之气更是毫不掩饰。
玄德心中了然,却面色平静,喏喏连声而退。回到县衙,与县吏商议。老吏叹道:“明府,这督邮作威作福,无非是要索取贿赂。此乃官场潜流,唉……”
玄德皱眉:“备自到任,与民秋毫无犯,两袖清风,何来财物予他?”他修的是“仁德”之气,行的是堂皇正道,岂能行此苟且之事。
次日,督邮竟直接将县吏拘去,严刑逼迫,要他们诬告刘备祸害百姓。玄德数次前往馆驿求见,欲与督邮理论,皆被门子拦阻,言督邮“公务繁忙”,实则闭门不见,只等他奉上钱财。
却说张飞心头郁闷,在县中饮了几杯酒,酒意上涌,体内煞气更是不稳。他乘马经过馆驿,正见门外聚集着五六十名白发苍苍的老者,皆在涕泣。张飞勒马问道:“尔等在此哭泣何为?”
老者们纷纷哭诉:“将军,那督邮强逼县吏诬陷刘公!我等皆是感念刘公恩德,特来为他分辩求情,谁知非但不得入见,反被这看门恶犬殴打驱赶!”
张飞闻言,本就积压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体内“勇”意夹杂着酒力与煞气,轰然爆发!他豹头环眼圆睁,钢牙咬得咯咯作响,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直闯馆驿。守门役卒哪敢阻拦,被他气势所慑,纷纷退避。张飞如同一头暴怒的凶兽,直冲后堂。
只见督邮正端坐厅上,享受着差役的奉承,而被缚倒在地的县吏已是遍体鳞伤。张飞一声雷霆般的怒吼:“害民狗贼!还认得你张爷爷么!”声浪蕴含着恐怖的煞气冲击,震得梁柱微颤,桌上茶杯翻倒。
督邮惊愕抬头,未及开口,已被张飞一把揪住头发,如同拖死狗一般扯出馆驿大门,狠狠掼在县衙前的拴马桩上。张飞顺手折下旁边碗口粗的柳树枝条,对着督邮的双腿猛力抽打。“啪!啪!啪!”柳枝抽在皮肉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每一鞭都带着张飞狂暴的煞气,痛入骨髓,更伤及对方气脉。督邮惨嚎连连,腥臊之气弥漫开来。一连打折了十几根柳条,督邮已是奄奄一息,腿骨怕是都已断裂。
玄德正在后衙烦闷,忽闻前门喧哗惨叫,急问左右。左右惊恐回禀:“张将军……张将军把督邮绑在县门前痛打!”玄德大惊失色,连忙奔出查看。只见那被打得不成人形的正是督邮,而张飞兀自怒气未消,手持半截柳条,杀气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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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弟!住手!”玄德惊问缘由。
张飞怒目圆瞪,指着督邮骂道:“此等鱼肉百姓、侮辱兄长的狗贼,不打死他,留着过年吗!”
督邮此时已痛不欲生,见玄德如见救星,气息奄奄地哀求:“玄德公……救我……救我性命……”
玄德毕竟心存仁念,看督邮惨状,急忙喝止张飞。恰在此时,关羽踱步而来,面色冷峻,丹凤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兄长,你我兄弟,出生入死,建此功勋,仅得一县尉小职,尚要受此等腌臢小人凌辱!我观此地,不过是枳棘丛生的污浊之地,非我等鸾凤栖息之所。依我之见,不如就此杀了这厮,弃官而去,另寻可以施展我等‘意’与‘气’的宏图伟业!”他的话语冷静,却透着一股斩断一切羁绊的决绝。
玄德心中剧烈挣扎。关羽之言,何尝不是他内心深处的一丝渴望?但这督邮罪不至死,且杀官造反,必将背负更大的因果与恶名,影响他凝聚“仁德之气”的道途。他沉吟片刻,最终走到督邮面前,解下腰间代表县尉身份的铜印绶带,将其挂在督邮血肉模糊的脖颈上,冷冷道:“汝残害百姓,本当处死!今念你尚有一丝人息,姑且饶你狗命。但这官印,我刘备还给你!从此,这安喜县尉,我不做了!”
言罢,不再看那督邮一眼,招呼关、张二人,带着亲随,径直离开了安喜县。
督邮死里逃生,归告定州太守。太守上报州府,下令通缉刘备三人。玄德三人无奈,只得前往代州投奔同为汉室宗亲的刘恢。刘恢见玄德气度恢弘,隐有龙气潜藏,知其不凡,加之宗亲情谊,便将其收留在家中,隐匿不出。
这边厢,京师洛阳的空气更加污浊压抑。十常侍在诛杀张钧后,权力愈发膨胀,行事更加肆无忌惮。他们公然派人向在外征战有功的将领索要金帛财物,稍有不从,便罗织罪名,奏请罢黜。皇甫嵩、朱儁皆因刚正不阿,不肯行贿,先后被削去兵权,明升暗降。而赵忠、张让等宦官则被封为车骑将军、列侯,权倾朝野,朝政败坏到了极点,民怨如同阴云般笼罩在帝国上空,怨煞之气日益浓厚。
各地叛乱也因此愈演愈烈。长沙贼寇区星作乱;渔阳郡的张举、张纯更是公然反叛,张举自称“天子”,张纯称“弥天安定王”,一时间幽州震动。告急的奏章雪片般飞往洛阳,却都被十常侍扣下,匿而不报。
一日,灵帝在宫苑中与十常侍饮酒作乐,嬉笑打闹,浑然不觉天下汹汹。谏议大夫刘陶痛心疾首,闯入宴席,伏地大恸。灵帝讶问:“爱卿何故如此失态?”
刘陶泣不成声:“陛下!天下危在旦夕,烽烟四起,您竟还在与这群阉竖饮酒作乐,浑然不觉吗!”
灵帝不悦:“国家太平,何来危急之说?”
刘陶猛地抬头,眼中似有血丝:“四方盗贼蜂起,侵州掠郡!此皆因十常侍卖官鬻爵,残害忠良,蒙蔽圣听!朝中正人君子尽遭排挤,奸佞小人充斥朝堂!陛下,大祸就在眼前,亡国之兆已显啊!”
十常侍闻言,立刻戏精附体,纷纷免冠跪地,向灵帝哭诉:“陛下!似刘陶这等朝臣,容不下我等阉人!我等服侍陛下左右,反遭忌恨!罢罢罢,我等情愿乞骸骨,辞官归田,并将所有家产捐出,以助军资!只求陛下放我等一条生路!”说罢,个个“涕泪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