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世界中,是一片虚无的白。化身成黑豹的冥神最后看了楼慕一眼?,转瞬没入地板上庞大运行?的法阵。“这是冥神残留的最后神力。”空间中响起男人的声音,对方人未到,声先至。脚下的法阵如蛇般在地面游走,边缘不时溢出白色的流火,那些火焰在空中遵循着无形的轨迹,转眼?流入阵心?浮空的水晶。他在那颗水晶中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纤长的睫毛遮盖如水般的温柔眼?眸,金色的长发在水晶中缓缓起伏,隐约露出精灵般的长耳。女?人穿着一身白纱,美好的不似人间产物。楼慕对这个女?人已经很?熟悉了。那是?坐在阁楼顶端的身影,那是?存在于门后的鲜活存在,那是?让男人发疯的源头。“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如果阁楼里坐着的女?人是?这具身体的母亲,那水晶里的又是?谁?“那是?你母亲的另一部分。”柔软的鞋子?踏进白色的虚无空间,男人在光幕中显露身形,黑色袍角随他的动作翻飞,进来时,男人将手?中的油灯置于地,随后与楼慕并肩站立。“十几年来,每天上午我都会来到这里,调整回你母亲的时间,否则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你母亲的灵魂会再一次体会临死?前?被分尸的痛苦。”男人的语气轻轻柔柔,听起来却莫名?的扭曲,“虽然不至死?,却也不会舒服到哪里去。”“……”楼慕张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因为他清楚的看见?有血红色的裂痕如蜈蚣般开始慢慢爬满女?人的面颊,包括露在衣服外的脖颈与手?臂。男人迈步走到阵眼?的中心?,望着水晶中沉睡的女?人,将手?缓缓伸进水晶,手?指轻轻抚摸皮肤开始变得支离破碎的妻子?。还是?楼慕忍不住开口提醒:“你要摸到什么?时候?”男人这才回过神,收敛起笑意。食指在空中轻点几下,虚空中荡起水状的波纹,巨大的钟表倏然显现?。“当——当——当——!”金色的钟表,显露出形迹后发出响亮的钟鸣。男人食指放置在钟表的键盘上,开始拨动钟表的时针。无形的气流在阵眼?中刮起了漩涡,那风刺骨的冷,冷的人忍不住抱紧自己,冷的人睁不开眼?睛。楼慕一手?拢起钻风的衣领,一手?挡在眼?前?,在那四处纷飞舞动的气流中,他似乎听到了龙的轻吟。“呜————”眯成细缝的眼?底,瞳仁有一瞬的收缩。有龙的虚影自脚下升腾而起,跃出法阵,在楼慕的头顶盘旋片刻。他的目光随飞舞的龙头而动,眼?睁睁看着那头龙一头砸进那块水晶。又是?冥神在显露身形。心?底泛起湖面般的水波,楼慕的目光落在法阵的中心?,那身穿黑色长袍的高挑男人此刻正背对着自己。眼?前?的男人,竟然能将冥神的力量收为己用且运用自如,那么?自身肯定与冥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金色的时钟被那只苍白有力的手?指强行?倒转,随着时间的流逝,水晶中沉睡的女?人,那即将分离身体而翘起的皮肉在躯体上出现?片刻的凝滞,随后又贴回了身体表面,终于在某个期间点上,那只手?指停在原地。“当——当——当——”男人抽回骨节分明的指尖,巨大的钟表又重新回复了流转。它倒退着隐没于虚空。“如果有一天我走了。”向着楼慕的方向侧过头,男人的脸色隐没在长发之?下,在楼慕的角度,只能看到那高耸的鼻尖。“我希望你接替这项工作,每天来这里调回你母亲的时间。”这话听起来莫名?像是?在交代遗言。空气似乎因为沉默而停止了流动。半晌,楼慕在寂静中找回自我。“如果你走了,她活着的意义还在么??”回去的路上,雪依旧没停。怪异们因为男人的身影,再次躲避到森林深处,就连常见?的驯鹿都没了踪影。眼?前?的世界除了风雪,没有第二种颜色。楼慕压低了头顶的帽檐。上次无意中于伽罗游乐场买的帽子?,在此刻派上了用场。铭文在帽檐内亮起红光,源源不断的热流漫过头顶,将靠近的落雪融化。他抽空抬头,隔着飞扬的雪花,看了男人一眼?。苍白孱弱,仿佛找不到回家路的孤狼,独自在雪地中机械前?行?。自己在灯塔里的那句话,似乎打破了男人一直以来的某种坚持,或者说,敲醒了某种盘旋在脑内的执念。现?在的男人,楼慕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他们在雪地上行?走。雪花很?快掩盖了身后的脚印。他们在积雪覆盖的小路上行?走。远远的,熟悉的小屋躲藏在高耸的松树后面。走的近了,才看到天空中盘旋着几只黑影。渡鸦在屋顶上上下飞舞,仿佛在举行?什么?诡异的仪式,其中一只见?到行?走的两人,脱离队伍俯冲下来,落在前?方回来的必经之?路上。漆黑的渡鸦静静站在枝头,黝黑的瞳仁倒映出两人前?进的样子?。这只鸟……自己好像见?过。楼慕与男人并肩前?行?,路过那棵枯死?的树木时,特地转过头与那只乌黑的胖头鸟对视片刻。心?中徒然升起不好的预感。“你们这里很?多乌鸦么??”突如其来的问题打断了男人的思绪,男人意识到什么?,抬起头回答:“这里没有乌鸦。”因为吃腐肉的鸟类会吓到爱娜。仿佛听到了男人的心?声,楼慕心?中涌现?出强烈的不安,而眼?前?的男人似乎同样意识到什么?。“出事了!”两人同时道。他们向小屋方向冲去。远处翻飞的渡鸦加快了飞行?的速度,就在两人离得近的刹那,面前?的小屋收缩又鼓胀,骤然炸裂开来!“!!!”坚硬的木板碎裂成不规则的形状,如同倾倒的拼图,迅速向四周飞射出去。男人在后方拽了楼慕一把?,下一秒,一枚木刺擦着面颊飞过,削掉鬓发少许。一滴冷汗自额头滑落。如果不是?男人,自己这张脸就废了。远处支撑小屋的只剩些许木板和扭曲的钢架,大火滔天,那些燃烧的木头及烤的通红的钢筋显露出一个男人的身影。对方站在阁楼之?上,光洁的头颅折射出扭曲的火光。远处的那个男人,手?指刚刚洞穿了女?人的脑袋,取出中心?处那枚漆黑色的冥神骨。似乎感受到其他人的视线,光头男人偏过脑袋,隔着遥远的火海与楼慕对视。恶劣的笑容自男人嘴角撑大,仿佛火上浇油般,对方抬起腿,踢皮球般一脚将女?人的头颅踢飞出去。想要吗?送你了。男人吐掉口中的牙签,做出口型。“轰!!!!”更加强烈的爆炸声袭来,小楼整个开始坍塌。飞舞的渡鸦飞身下来,抓起男人的肩膀及手?臂,将人带离地面。“哈哈哈,冥神骨你爷爷我可拿走了!”小屋四分五裂的墙壁倒塌进了雪地,洁白的积雪留下乌黑的焦痕。男人的身影化作黑点,只余嚣张的笑声响彻天际。而火海中,女?人的头颅粘上雪,骨碌碌的滚到男人脚边。“嘭!”触及到鞋尖,头颅停住了翻滚。男人停下脚步。一颗熟悉的头颅就在脚下。他直勾勾的盯着,瞳孔中倒映出女?人轻阖的双眼?,仿佛沉浸在一场噩梦中。冰冷的空气在悄无声息的发生变质,如同封冻的冰面一点点龟裂,露出水下漆黑黏稠的物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