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珠在身后的门帘上归于静止,楼慕于黑暗中抬起食指,点点下唇。竟然连喜欢飙车的爱好都挺像。门外,摩托车扬起的尘沙飘然与路面融为一体,楼慕独自一人站在没有亮灯的旅馆,当车的声音消失在街的尽头,他竟突然觉得眼前的事物因主人的离开而散了人气。死寂宛如鬼宅。楼慕突然不太喜欢这种感觉,这让他联想到刚穿到孤儿院时的自己。“肚子稍微有些饿了呢。”抚摸着平坦的腹部,楼慕为自己找了理由,就再度离开了小小而破旧的旅馆。隔壁的餐馆此刻还亮着,少年推开门,迎着光踏进屋里。“欢迎光临。”胖老板娘不太热情的从厨房探出头,高声喊着让老公招呼客人。“来了来了,催什么催!”男人骂骂咧咧的从楼上下来,将一张菜单放在入座后的楼慕面前。楼慕瞥了一眼菜单,礼貌道:“不用太麻烦,给我一碗馄饨就好。”“哦,稍等。”男人停止写清单的动作,收了菜单转身来到厨房。“孩他妈,一碗馄饨。”“行,等着。”男人匆匆忙忙上了楼,而老板娘熟练的将一颗颗手包馄饨丢入大锅。与老板娘的旅馆不同,这一家子又是一种另类的朝气蓬勃。虽然都说家庭作坊没有服务,但这样的餐馆,人们大概吃的就是这一种家的气氛。馄饨很快被端到面前,楼慕率先喝了一口馄饨汤,清清爽爽的汤水伴随香油的味道,虽然不如老板娘的手艺,但也算另类的美味。楼慕就这样一口汤一口馄饨,以旁观者的身份围观这一家子如何招待不断进门的客人。表情麻木、抻面条却十分熟练的胖老板娘负责厨房一切事物,楼上楼下十分忙碌的老板负责招呼客人,以及,吧台内抓耳挠腮什么都不用做的写作业男孩。普通人的生活大概就是这样匆忙麻木又嬉笑怒骂着走到尽头的吧。看起来莫名觉得有趣。“当!”勺子轻触瓷碗,馄饨总有吃完的一天,楼慕笑着将碗推向桌子内侧,起身准备离开。“嗯?欢迎下次再来啊。”吧台内挠头的男孩看到离开的小客人,突然想到了自己也算这家店的小主人,朝着楼慕来了一句。而即将踏出门外的楼慕停下步子,他转过头,笑着从裤兜里抓了一把上次未能吃完的糖果。“喏,给你。”男孩被糖果上的品牌标志晃花了眼:“呃呃呃——谢谢!”竟然是埃隆高级限量版糖果!男孩不好意思的双手接过。“不客气。”楼慕摆摆手离去。再次回到旅馆,月色照亮房间家具的轮廓。楼慕简单洗了个澡,并没有开灯,选择独自一人坐在床头。既然生活在本地又有独特消息来源的男人已经住进了医院,那么接下来寻找钱小花骨灰的任务只能由自己来完成了。在本地没有可靠消息获取的据点,找一个小孩的骨灰可谓是大海捞针。“明天要去牧马人酒吧碰碰运气么?”看来只能是这样了。楼慕暂时想不到其他查询信息的地方。清冷的月光照亮男孩单薄瓷白的后背,那一头柔软的发还在滴着水。【其实宿主已经见到过钱小花了。】静谧而寂寥的房间,突然响起系统的声音。“?”仅疑惑了一瞬,高速运转的脑子很快得出一种结论。“你是说……”【白颅娘的进化体就是钱小花。】“……”竟然真的是。虽然很感谢系统的提醒,但独自一人坐在黑暗中的楼慕还是竖起了中指。“你他么不早说。”虽然教养良好,但不代表他不会骂人。“当当当当!!!”老旧的楼梯被快速落下的脚步敲成了鼓,换好衣服的少年奔出门外,抬手叫来出租车。“麻烦你,跨海大桥。”出租车司机瞥了眼后视镜,看男孩递来的大额钞票,突然喜笑颜开。“诶!您可坐好嘞!”一脚油门踩到底。冷清的街道很快行驶到尽头,出租车向右转动车头,将车子驶进繁华的闹事区。而楼慕则注视窗外,眸色深不见底。他准备去海边捞尸。他想着。希望泡肿了的菌种能顺利火化成灰。020夜色下的大海,黑的海天混淆成一色。灯塔在远处只剩一道模糊的剪影,来自塔顶的探照灯一刻不停的运转着,偶尔会扫到海面上桥墩的残骸。城市外围的高墙上,十几米一座的路灯照不清墙下海水的全貌,翻涌的海浪声成了这空旷地界的唯一乐章。“哗——哗——”楼慕打着手电,小心翼翼滑下高墙,在不足20厘米的窄小平台上一点一点挪步。光线所到之处,除了汽车的残骸,完全看不到人类的遗骸以及菌种四分五裂的尸体。“这帮打捞队还真够效率的。”嘴里念叨了一句,楼慕想了想,还是脱下衣裤鞋袜跳进海水。漆黑的海浪平静了下来,等了一会儿,一颗小脑袋浮现水面。“捞的可真够干净。”剩下的一些碎末,估计都被鱼给分食了。灯塔的灯在这时扫了过来,楼慕压低脑袋,在光源底下游动,一直来到岸边。爬出水面后,他用手带了把脸上的水,便抓起衣裤鞋袜一步步疲惫的爬上高墙。“死去人的尸骸不用想肯定是送往这里的医院。”那么,死去菌种的尸体当地会怎么处理呢?楼慕一边向上爬,一边冷静的分析。“捞尸队既然是z府行为,那么应该不会有人胆敢私下拿尸块去猎菌人酒吧售卖。”“所以,此路不通。”他摸上高墙的最顶层,一屁股坐在路边高出一截的石墩上,浑身湿漉漉的少年迎着冷风哆嗦着套好衣裤。突然,少年仿佛想到什么,他停下穿鞋的动作,转过脑袋,视线越过城市林立的高楼,看向显露一角的城市地标建筑——伽罗一族的居住地。厚重的高墙隐藏起那个家族的一切,也阻挡了外界的视线。伽罗一族,那些居住在高墙后的神秘家族。“尸骸会在那里么……?”说这句话时,他并不太确定。但是有能力处理菌种尸体的,肯定也只能是能力者了。“哒、哒、哒……”铺满沥青的道路在这时响起空旷的脚步,黑色的皮鞋走出远处的阴影,慢条斯理的走到路灯底下。石墩上的楼慕转过脑袋,目光对上身材高挑的男人的视线。这人……楼慕表情出现明显的怔愣,视线掠过男人短而小的领带——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游乐场讲解伽罗历史的那位“导游”。“我应该称呼你为星兜孤儿院里的孤儿科迪,水上列车菌种袭击事件里的救世神白龙,还是半步菌主斩杀案中的功臣——手持纸伞破万军的白衣术士?”今日的男人没有戴那副略显夸张的墨镜,深邃的轮廓,一双紫眸最为显眼。那双眼,是暗潮下的漩涡,每一次涡漩都带着令人颤栗的凶险——那是长年身居上位才会拥有的压迫感。而对方口中吐出的话,则如蝮蛇缠绕脖颈。夜晚的风,更凉了。楼慕站在原地久久没有接话,好似在开头的下马威阵仗中已经败下阵来。见此,男人顶着那张薄凉到冷酷的面孔再度上前几步,身高与气势叠加的压迫感再次朝着楼慕砸面而去。这时候,楼慕终于说话了。他语气平稳,完全没有被男人的先发制人压制得没了反抗之力。“那么你是游乐园的历史讲解者,不怀好意的拐骗者,还是——”视线瞥向男人指尖鹅卵石大小的宝石戒指,“伽罗一族的最高掌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