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看到!!我的头吗?!!”岩浆爆裂的声音更加响亮,吸收了生命的黑影,身体胀大了一倍。筋肉与骨骼扭曲的响声令人牙酸,慢慢的,那黑色的轮廓中嘎吱嘎吱的升起一颗头颅。“你有——看到我的头吗——?!”青年的声音粗粝,仿佛砂纸擦过玻璃。窗内窗外仅几步远的距离。芳婉僵立在屋子里,一张憔悴的脸此刻比被路灯照亮的瓷砖还要惨白。她就那样的,那样静静看着漆黑的阴影从她脚下的光亮上走过,步伐僵硬,仿佛是爬离坟墓的尸体。另一处的某座楼顶烈风阵阵,高楼顶的风掀起黑色的风衣,紫色头发的男人挂断电话,随后抬起脑袋。刺目的光亮让人下意识眯起眼睛,头顶降下刺耳的噪音,一辆刻画着白色眼睛的直升机徐徐降落。“货呢?”从直升机下来的黑衣人摘下墨镜,走到紫发男人的面前。“那里。”紫发男人向后指了指,露出身后的玻璃容器。在那里,一颗头颅正静静的漂浮在容器中。白色的长发在封菌液中起起伏伏,白颅娘惨白着一张脸,半睁半闭的双目好似下一秒就要睁开,而眼下红痣娇艳如血。“这可是个稀罕货,说好的价钱一分都不能少。”紫发的男人面带笑容,注视男人递过来的箱子。“放心吧,研究院向来很讲信誉。”“那就好。”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拿到货物的直升机升腾而起,在夜幕下飞向远方。雀鸟飞过高楼,在星子闪烁的夜空下,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经过一夜好眠,新的一天从吵吵嚷嚷中醒来。楼慕睁开眼,推开窗,看着下方街道上朝气蓬勃的集市,懒散的伸了个懒腰。集市,对于他而言是遥远而陌生的名词。他从书上、网络上见过那样繁闹的景象,但集市上的那些小吃却从未出现在家里的餐桌上。因为身体原因,他从小就被严格限定了食谱。苹果要煮熟了再吃,碳酸饮料也是成年后,一个月只能喝一次。父母只想他在这人世多停留几年、十几年,小心翼翼又过分严厉,但有时候爱就是那样的沉重又让人依恋。而现在,他拥有了一具健康的身体。楼慕能感受到这具身体内的勃勃生机,那是前世的他不敢奢望的。“肉包子!好吃的肉包子!”“馄饨喽!香喷喷的馄饨喽!”“诶!你家孩子这个子长得也太快了吧,去年看到他……”“是呀,我也没想到……”将头再次探出窗外,手搭在窗上,楼慕的笑容带上几分惬意。这里的人似乎都不介意街对面的那片墓地。买早餐的、闲聊的、上班上学的,人海组成的集市带着十足的生活气息。直到楼慕看到一个背着书包的孩子叼着包子匆匆跑到一座孤坟前,将手中的鲜花放下,并大声的喊道:“爸爸我去上学了。”——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片坟墓应该都是在9年前黑街丧命的遇难者。遇难者。他再次将目光对准楼下笑容满面的人们。生活给予他们苦难,但他们却笑着面对。家人呐……他柔和了眼色。他想到了妈妈亲手为他种下的玫瑰花田。“小慕,下来吃饭!”楼下,系着围裙的老板娘,手拿着饭勺拍打楼梯上方的墙板,嗓门洪亮。“诶——来了!”趴在窗台上的楼慕回头朝门的方向喊了一声,随后探回身体,光着脚走进了盥洗室。二十分钟后,发丝带着微潮水迹的男孩走下楼。一碗米饭、一份青椒炒肉丝、一份土豆片构成了简单的早饭。“近日,一年一度的赏菌节正在海上最大基地之称的伽罗基地如火如荼的进行……”街上嘈杂的叫卖声被阻隔在门帘外,遥远的仿佛是另一世界。不算安静的一楼饭堂,风扇旋转,墙上悬挂的老旧电视正在播放早间新闻。“有记者现场拍摄到了赏菌节前夕的巡游会情况,让我们来看看……”红色的指甲按在遥控器上,世界新闻转换成了当地新闻。老板娘在厨房内的窗口位置丢下遥控器,冷嗤一声,继续颠着锅勺,火焰在锅下翻飞。“今日白天,晴,气温34度至……”肉丝吸收了青椒的辣味,陪着米饭的香,在味蕾上蔓延。在新闻播报的背景音中,老板娘将最后一份炒牛柳放在桌上,也端着饭碗坐到楼慕的对面。一口青椒下肚,楼慕听到老板娘的抱怨。“刚刚你没下来时,我听王婶子说,芳姐家的女儿丢了!呸!这年头怎么什么人都有?连骨灰都偷!”“偷骨灰?拿来做什么?”楼慕将一块土豆片放进嘴里,鼓着脸咀嚼。“谁知道,真够变态的。”老板娘咽下一口牛肉,翘起二郎腿:“还记得前两天那场驱菌仪式么?那个捧着黑色坛子的女人就是芳姐。她女儿在9年前那场意外中没了,至今没有寻到脑袋。哎,那孩子才6岁啊……”叹了口气,她继续说:“每年的驱菌仪式她都带着她的女儿参加,一是为了让孩子早日往生,二是为女儿攒福气,希望下辈子托生个好人家。”才6岁么……楼慕的筷子停顿了一下:“可怜天下父母心。”老板娘愣了一下。“噗。”她笑了。“没想到能从小孩子嘴里听到这句话,怪稀奇的。”将一块牛柳夹到楼慕的碗里,老板娘想到什么,“说起来,她那个骨灰坛子上画的还是伽罗家族那边请来的往生文呢,据说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哎……功亏一篑。”迦罗家族?那个建立在城市中心,被高墙围起来的神秘家族?心口泛起奇异的涟漪,楼慕一口口吃光碗中的米饭,从椅子上站起身。既然来到了这里,在系统没有发布任务前,自己去试着了解一下异世界的人文历史似乎也不错。“我出门一趟,晚上回来。”“啊,别太晚了!”门帘的玉珠互相撞击,门帘外,朝阳下的男孩在集市中渐行渐远。头顶的老旧电视画面闪动,烧焦的铁块向着天际牵起滚滚浓烟。被切成两半的大鱼与羽毛凌乱的海鸟漂浮在附近海域,鲜血染红了蔚蓝的海,水面之下隐约可见大鱼分食尸体的画面。“昨日凌晨四点,我市临安大街附近海域出现坠机事件……”013“一个底蕴丰厚悠久的家族,竟然把家族历史设在这种地方,也是够有个性的。”伽罗家族的历史不在博物馆、展览馆甚至是旅游宣传册里。举着一杯加了百香果不加糖的奶茶,楼慕站在游乐场的大门之下。白日里旋转的摩天轮总是缺少夜幕降临时的梦幻,但这也并不能降低人们来此的热情。来来往往的人群两侧都是贩卖周边的小贩。出于好奇,他在门口的一家摊位前买了一顶写着铭文的鸭舌帽。还真别说,象征伽罗的铭文确实功效繁多又方便,戴在头顶的帽子仿佛是开了空调,凉风钻进发丝,轻轻的梳理发顶。楼慕叼着吸管走进游乐场,云霄飞车从他的头顶划过,转过螺旋跑道,随后冲出赛道来到半空。人们的尖叫声响彻云霄,但这脱轨的事故却没给任何人带来恐慌。楼慕压着帽子抬起脑袋,车影在他脚下疾驰而过,不规则的光从棱角的缝隙中投映在脸上,再反应过来时,翻滚的云霄飞车两侧亮起绿色的铭文,随后飞车腾空降落在下一截跑道的连接点,向着终点方向驶进。“哇哦。”铭文的十八种姿势真是被这个家族开发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