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允许工联做那种事。」
「那么,是不是女员工主动提出的?」
岳父摇头,像是驱走我的话。「不论过程如何,负责人都是我。是我做出错误的决定,让员工的生命暴露在危险中。这个事实不会改变。」
「我曾听说,从《男女雇用机会均等法》连八字都还没一撇时,会长就在考虑积极擢升女员工。为了实现这一点,跟参加工会的女员工定期举办恳亲会与读书会。」
物流公司在企业中也特别偏向男性社会,而女员工在里面算是压倒性的少数。如果女员工在那类亲近的聚会场合提出要求,表示想开发自身的能力、期望能升迁、希望社长提供研修机会,今多嘉亲不可能置若罔闻。
「表面上,参加『现象人才开发研究所』主办的研修是公司命令,其实是出自女员工的请求吧?正因她们是积极向上的人才,会长的后悔才会这么深切。」
都是以前的事了‐‐岳父应道。
「那种细节我早就忘记。」
「可是‐‐」
「不管当初有何想法,实现的方法错误,也只会带来错误的结果。仅仅如此。」
我的手默默伸向酒瓶,想为岳父和自己斟酒。原想好好倒一大杯,但酒瓶里的液体所剩无几。
「别告诉公枝。」
岳父小声交代,淡淡微笑。
「那次事件后,园田停职一年。」
回到公司时,园田看起来几乎完全复原。
「当时没有ptsd或恐慌症之类的词汇,专家也很少。帮助园田恢复过来的医生,一定相当优秀。」
但难免留下伤痕。
「那个事件在园田心中留下阴影,或许也让园田长出一种天线。」
园田在暮木老人身上,看到控制别人的支配欲与能力。她敏锐地闻出,才会当面揭发:我知道你这种人。
「若完全是园田的主观认定,未免太武断。可是,暮木回应园田,并且承认对吧?」
「是的,他还向园田道歉。」
「由于这段对话,我才会猜测暮木曾是教练,或从事类似的行业。因为那样的人,也有他们特殊的天线。」
意思是,暮木老人碰上园田瑛子,立刻推测或嗅出她过去的遭遇?
「刚刚提到,发生园田事件后,我和『现象人才开发研究所』的人谈过。不仅仅是他们,我找过其他同业者,询问他们的意见。总之,我就是想知道他们的内幕。然后,我发现一件事。」
他们的眼神都一样,岳父说。
「不管是叫教官、讲师或教练,站在指导学员立场的人,在业界愈受到高度肯定,愈是如此。」
那是怎样的眼神?我问。
「那不是看人的眼神,是看东西的眼神。」岳父回答。「仔细想想,这是当然的。人可以教育,但他们的目标并非教育,而是『改造』。人是不可能改造的,能改造的是『东西』。」
他们全都满腔热忱,相信自己做的事是对的。
「他们满怀自信面对我。认为能说服我、让我跟他们拥有一样的信念,并且控制我。他们愈是热情陈述,看我的眼神愈像在看东西。那表情像得到老旧矿石收音机的孩童般天真无邪,以为拆开清理,重新组装,就会发出更美的音色。」
园田瑛子察觉暮木老人的那种眼神吗?
「暮木这个人,或许也用看东西的眼神看园田,才会察觉她曾精神崩溃,甚至看出她为何崩溃。」
此即两人哑谜般对话的「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