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风折了支迎春枝条握在手中,晚风暖暖地拂面而过,她觉得舒畅了,便笑呵呵地用枝条玩玩曲江水。
左手边,酒壶空荡荡的,随着风滚落到了柳树根。
俨然是贪嘴喝醉了酒。
后头窸窸窣窣地响起脚步声,是陈娘子拿来后厨剩下的炙虾给她垫垫肚子。
吟风含糊着说了两声谢便拿起嚼了两只,又觉口干,稀里糊涂拿起空酒杯便要去灌曲江水来喝。
陈娘子见状,先是拉住了她,后又满脸惊奇着咯咯地笑:“竟醉成这般样子了?”
吟风眼神早就迷离,想起什么便是什么。
她问:“周少尹……他去哪了?我们何时回京兆府?”
曲江晚风温柔,却是不及她的小被窝舒坦。
提起周沉,陈娘子面露惋惜,叹了声:“我方才听孙亮说,周少尹要离开京兆了。小风,你可听过这事?”
“什么?他要走?”
吟风腾地起身,酒意散去许多,可脚底下还是摇摇晃晃的。
问罢,她也不等陈娘子回答她,便径自往席上去。
吟风早把自己的身体练就得力大如牛,陈娘子拿她没办法,便由着吟风闯了。
席面上散了大半,宫女们正在收拣杯盘狼藉。
吟风扫视过去,并未看见周沉的身影。
苏家平冤后,按照和端王殿下的约定,周沉是要辞官归隐的。但吟风并未想到这一日来得这般突然,甚至周沉都不曾与她提起。
江风吹乱了吟风发髻。
她身旁不远,端王好整以暇地笑看着她,“吟风姑娘?”
吟风像是见了救兵,浑身激灵:“端王殿下,周少尹当真要走?您可知……可知道他去哪了吗?”
端王神情狡黠,分明听出是吟风误会了,却也不替周沉说明。
他光指了下江畔另一侧的路,编排道:“许是沿着那条路,往城门口去了。姑娘跑快些,兴许能赶上他。”
吟风连思索都顾不上,撒腿便跑,都迈出两三步了,才急忙转头,向端王行了个极敷衍的礼,接着大步流星往端王所指的方向追去了。
酒意还有残余,但也未到发酒疯的程度。
但姑且当作是酒疯吧。
曲江畔的路吟风从没走过,很是陌生,她心下仓惶。只等着眸子里亮起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她的心才落了地。
心无旁骛,脚步坚定地朝着周沉跑去了。
周沉才从庄子里出来,身上略带着泥巴似的酒糠,将他原本的浓茶气味都掩了去。
他瞧见吟风,还没来得及喜上眉梢,便从她脸上的神情看出几分不同寻常来。连忙敛去了笑意,“吟风姑娘,你怎么来了?莫非是席上……”
“你要去哪?”
吟风止了步子,当头问道。
她一肚子的酒酿,说话呵出的气都带着酒香。让人一闻便知是贪了嘴。
周沉刚想开口。
曲江畔有朝廷专为官吏开的酒庄子,周沉自是有份的。只不过他不常来曲江,这回好不容易因为烧尾宴来了一趟,他便想着从酒庄子里取些好酒回去。
他是不爱喝的。
但等下月他辞了官,再想喝,可就难了。
这些话,周沉是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因着他瞧见,吟风眼角红红的,滚出一颗泪来。
“你要走,为何也不与我说一声?”吟风嗔怪起来,“你明明说……喜欢我,怎能一句话不说,便一个人悄悄走了?”
周沉眼角垂落下去,在如实相告、解除误会和将计就计之间犹豫了一瞬。莞尔,他轻轻笑了一声,“我是喜欢你,可你不是躲着我,就是故意与我岔开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