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晚晴走回招待所后,额头冒着细汗,后脊背却在发凉。她刚才坐在花坛边上时,看得清清楚楚!推板车的三位公安同志,是她去附近派出所报案请去的救兵;而板车上蜷缩躺着的男人,正是面容扭曲、唇色发白的刘庆。所以,听刘庆口中所言,断掉一截的重要地方,是她理解的那个地方吗?如果是真的,那可真是太遗憾了!她甚至禁不住在脑海里畅想,前夫宋春林怎么就没有这样“干净利落”的待遇呢?也怪她自己没成算,光顾着砸脑袋、扎胳膊,一开始反击的方向就错了!黄晚晴放轻脚步回房间,谁知刚用钥匙打开房门,睡着的黄凤娇就揉着眼睛坐起来了,半梦半醒道:“妈,你回来了?”“饿不饿?给你带了饭,放在暖气上热着呢。”话音刚落,黄凤娇再也支撑不住,倒头调整了一下睡姿,又进入了梦乡。黄晚晴反锁好房门,只觉得房间里暖暖的,心里也暖暖的。还别说,刚才走了半天的路,一只烤红薯也消化地差不多了,她还真有些饿了。1977年12月12日,是高考的最后一天。上午考完最后一门外语,这次高考就圆满结束了!黄晚晴早早地就起来了,帮着三个孩子收拾准备,甚至还在房间里的吉时吉位,虔诚地拜了拜。临门只差一脚,她不敢有半点疏忽。上午八点半,她把三个孩子送进考场后,紧张地站在考场外面久久不敢离去,生怕会临时出什么状况。她一直在考场外面待到了上午九点,听到考场的考试开始钟声响起,这才缓缓舒了一口长气,转身朝着齐家老宅方向走去。黄晚晴走到半路,经过一个国营点心铺。她忽然想起来,今日一别,下次再见齐叔,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点心是个好东西,又解馋又管饱,还特别耐放。她想了想,当即决定多买一些,给齐叔留在家里备着。万一饿极了,能翻出一块点心出来垫一垫,也是好的。于是,黄晚晴买了好几兜点心后,这才继续朝着齐家老宅走去。令她没想到的是,虽然自己来迟了,可大门上挂着锁,齐叔今天居然不在家!黄晚晴拎着点心,皱眉紧张地站在大门口等着,心里暗暗猜测:这一大早,齐叔能去哪里呢?该不会,又出去捡废品了吧?可眼下,她除了站在大门口干等着,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等着等着,天空渐渐飘起了雪花,落在头发上、衣服上,白白一层。这一等,黄晚晴就等了一个多小时。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最后一门考试即将结束,老人家也始终都没回来,黄晚晴有些急了。她看了看手里的点心,又看了看门上的大锁,犹豫是直接把点心挂在门上呢?还是先回去接孩子,下午再过来一趟?就在黄晚晴犹豫不决之际,旁边小巷子里终于拐出来两个身影,踏雪而归,其中一位正是她等候了许久的老人家。“齐叔!您上午去哪里了?”黄晚晴赶紧迎了上去,松了口气道:“怎么才回来?”齐子恺抬头一看是她,眼底飞快地升起一抹欣喜,当即含笑转过头,三分得意七分骄傲道:“小陈你看,我没瞎说吧?家门口真有个丫头在等我!”黄晚晴嘴角微抽,想想自己四十岁的年纪了,还被人喊作“丫头”,也是怪别扭的。三个人拍了拍雪,进了屋。黄晚晴见主家有客人,也不敢多做逗留,放下点心、帮着泡好茶后,就准备告辞。谁知齐叔一听她要走,顿时就皱起了眉头,“这大雪天的,刚来就要走?”黄晚晴想要解释,微笑道:“齐叔,孩子们该出考场了,我想去考场外面迎一迎!”谁知,齐叔压根就没准备放人,瞪眼道:“那是高考,又不是学前班考试。都快成大学生了,考个试还要家长接?你坐下,我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聊。”黄晚晴摸了摸鼻子,乖乖坐回了位置,无奈道:“行,那我听齐叔的。”随后,齐叔端起手边的白开水抿了一口,然后随意地介绍道:“晚晴丫头,这是小陈,我家那不成器的战友。”被唤作“小陈”的稳重男人,朝黄晚晴淡淡一笑,“你好!”只那一眼,就让黄晚晴浑身一震,只感觉对方眼神强劲有力,似乎能将人看透,心思却又深不见底。黄晚晴愣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齐叔口中的“不成器”,应该就是他那早死的大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