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时,他?锁住她清亮瞳孔,那?里?沉静如水,此刻正毫不避讳地道出他?的心志。
那?是不为世人所容,无?疑将受天?下?士大夫与?儒生,甚或百姓们唾骂的心志。
她又如何不知,有明一代之内阁大学?士均为参赞辅弼,所掌不过虚职而已,而张居正这番举动无?异于明白宣告世人,他?欲独揽大明权柄,天?下?政令将出于他?一身。
他?会成为传统儒家伦理教?化下?的士子们最不容的那?一类。
顾清稚已语罢有顷,他?却仍未开?口,她便也缄默不语,陪他?将这深夜光阴耗过。
良久,他?嘴唇启阖数次,终于艰难出声:“……七娘。”
“嗯。”
她仰首望入他?眼中。
这双眸子其间?挣扎、矛盾乃至惶恐皆有,正静静地注视着她。
“你会唾弃我么?”
“为何?”
“已有人斥我为权奸。”
“……”
顾清稚笑了。
“怎么会呢?”她轻轻摇首,“我只会担忧你。”
瞧出他?的困惑,她挽紧他?手臂,温声道:“因?为那?样我的太岳会很累……天?下?事皆要担在你一人的肩上,我见了会心疼。”
“抱歉,你不必……”
“太岳。”她打断他?的愧意。
复又伸出手去,悄然扣住他?的掌间?,缓缓贴近自己的胸口。
“你能听见我的心跳么?”
张居正望着她,点头。
顾清稚含笑道:“太岳无?须愧疚,我们本就是同命连枝,就像我的心正在为你而跳呀。”
他?视她面?容许久,喉头不由滚动,停了数息才道:“我明日即将此疏上呈陛下?,你可还有何建议修正么?”
他?向她现出的是一副诚挚求教?的神情与?姿态,顾清稚手指抵着鼻尖,直至沁出微红。
“那?我可就说了。”
他?握着笔,只候着她开?口便记下?:“不急,你慢思。”
“这考成法靠的是六部和地方官的全力配合,但又不好给予他?们过大的权力。”顾清稚道,“那?太岳就得给六科的给事中们多开?些纠劾言路才行。“
“七娘继续讲。”
“我设想过,考成法主要是以各官吏的征赋情况作为考察官吏称职与?否的首要标准,故此在执行时难免会出现官吏加逼小民之举。这幕情景,太岳可觉得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