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夜风裹着草木腥气扑进木屋时,永革正用兽皮绳修补阿缨的匕首鞘。女族长阿苔掀开草帘进来,鹿皮裙上的渡鸦图腾在火光中晃成模糊的黑影,身后跟着抱着陶罐的大长老,罐口飘出发酵野莓的酸甜气息。
“永革啊,”阿苔在草席上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铜铃,“阿缨这孩子从小没了爹,我怕她不懂事,要是有冲撞你的地方。。。”
“族长多虑了。”永革放下皮绳,接过陶罐里的木勺,“她比我在工厂带的学徒工还机灵,今天还帮着给匕首刻了防滑纹。”他故意用了现代词汇,看阿苔耳尖泛起的淡红——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大长老往火塘里添了块松脂木,火星溅在她满是皱纹的手上:“神使大人,今日分发兵器时,好些妇人哭着说‘铁刀比石斧轻三斤’。”她忽然握住永革的手,掌心的老茧擦过他腕间的萤火虫手链,“当年血月族屠村,我藏在枯井里,听着他们用石斧劈门的声音。。。现在好了,我们有了能削铁如泥的剑。”
永革任由老人攥着,感受着异世掌心的温度。阿缨抱着捆新割的干草进来,蓝羽毛上沾着夜露,身后跟着蹦蹦跳跳的灵儿,裙摆上的荧光蒲公英随着步伐明灭。
“永革哥快看!”阿缨掀开草帘,外面的月光里浮动着数十个小光点——那是她用萤火虫壳做的“夜灯”,挂在部落栅栏上像串流动的星星,“灵儿教我用星光给它们‘上发条’,能亮一整夜呢!”
灵儿晃了晃指尖的水晶碎片,光点们竟排成渡鸦形状在夜空盘旋:“这叫‘星鸦巡夜’,比你们的篝火哨兵聪明多啦!”她忽然凑近永革,鼻尖几乎碰到他的烟盒,“说真的,你当厂长时真的被姑娘追得满山跑?”
永革被呛得咳嗽,阿缨却笑倒在干草堆里,鹿皮靴踢起细小的尘埃:“原来永革哥怕女人!那我明天告诉全族,让大家都来‘追’你!”
“小丫头片子!”永革抄起块鹿皮作势要打,却在触到阿缨发间的蓝羽毛时放了轻,“我是怕麻烦。在工厂时,林小婉总说我‘榆木脑袋’,说姻缘线比缝纫机线还难理。”
“林小婉是谁?”阿缨眨着眼睛坐起来,萤火虫夜灯的光映着她发亮的瞳孔,像两汪盛着星光的潭水。
永革摸出烟盒,里面只剩最后一张烟箔。他将烟箔放在火上烤,露出去年林小婉在工厂天台写的生日祝福:“是个总爱往我茶杯里塞枸杞的姑娘,说我‘年纪轻轻就有佛气’。”
灵儿忽然伸手按住他的手腕,水晶碎片与烟箔上的字迹同时发烫:“呀!她的名字在发光!”众人望去,只见“林小婉”三个字竟透出淡淡金光,像被谁用星芒重描了一遍。
大长老颤抖着画了个渡鸦手势:“这是神谕!”
永革刚要开口,忽然听见栅栏外传来低沉的狼嚎。阿缨猛地起身,匕首已经滑进掌心——这是她今天新学的“斥候握刀法”。灵儿指尖的光剑瞬间凝成,五彩裙摆扫过草席,带起一片荧光碎屑。
“二十三只灰狼,三只头狼。”她闭着眼感受风声,“是血月族豢养的‘夜嚎犬’,比普通狼多出三根脊椎骨。”
永革抄起墙角的竹矛,青皮在掌心凉得发紧:“阿缨,去敲集合鼓;大长老,带非战斗人员进图腾窖;灵儿。。。”
“知道啦!”少女已经跃出木屋,光剑在夜空中划出弧线,“这次要抓活的狼王!我要问问它,有没有见过会喷火的马!”
栅栏外的嚎叫声突然变调,变成惊恐的呜咽。永革冲出去时,正看见灵儿单手提溜着只巨狼的后颈皮,那狼足有小马驹般大小,皮毛油亮如墨,眉心却有块月牙形的白色胎记——正是血月族的“夜嚎犬”标记。
“看好了!”灵儿指尖轻点狼额,光剑化作细如发丝的光绳缠住狼爪,“这种‘星缚术’要对准第七节椎骨,不然会勒断它们的叫喉。”
阿缨举着萤火虫夜灯跑过来,光晕里映出更多狼影——二十三只灰狼竟都乖乖趴在地上,尾巴夹得极低,眉心的白月牙在夜色中像撒了把碎盐。
“它们。。。为什么不攻击?”阿蛮握着长刀赶来,刀疤下的脸色发白。
“因为它们闻到了‘神使’的味道。”永革蹲下身,狼鼻湿漉漉地蹭过他手背,竟像在撒娇,“灵儿,试试用你的水晶碎片碰碰狼王的胎记。”
灵儿依言而为,碎片刚触到白毛,狼王忽然发出悲戚的呜咽,竟从口中吐出块染血的骨片——上面刻着与巫祝骨坠相同的食人族图腾。
“是‘狼心咒’。”大长老捡起骨片,拐杖重重敲击地面,“血月族用活人血肉喂狼,再把咒骨塞进它们心脏。。。这些狼根本不是野兽,是会走路的坟!”
永革摸出水果刀,刀刃在狼王颈侧划出细口——流出的血竟是黑色的,带着腐肉气息。灵儿皱眉,光剑化作healingLight笼罩伤口,黑血渐渐变成鲜红,狼王的眼神也从浑浊变得清明。
“现在它们是自由的了。”永革站起身,望着重新变得温顺的狼群,“阿缨,给它们找点吃的;阿蛮,安排战士轮流看守,别让它们再被咒骨控制。”
阿缨忽然拽住他的袖子,指着狼王的白月牙:“永革哥,它的胎记像不像你的‘青春靓丽’贴纸?”
永革一愣,想起烟盒里那张被火光映得发亮的贴纸。狼王似乎听懂了,竟低头用鼻尖在他鞋面上蹭了蹭,喉咙里发出类似呼噜的声响。
“看来它想跟你姓‘永’呢!”灵儿笑着蹲下身,光绳变成项圈戴在狼王颈间,“就叫它‘月牙’吧,以后就是我们的‘空中侦察兵’!”
夜风吹过栅栏,萤火虫夜灯轻轻摇晃,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地上,像幅会动的岩画。永革望着重新安静的部落,摸出最后那张烟箔,在背面写下:“5月29日,学会与狼共舞。原来最锋利的兵器不是刀剑,是让野兽放下獠牙的光。”
阿缨忽然递来块烤狼肉,外焦里嫩的香气混着野莓酱的酸甜:“尝尝!用你的匕首切的,比石刀快十倍!”
永革接过肉,咬下时听见灵儿在跟狼王说话,说的竟是现代的流行语:“月牙乖,明天带你看‘会冒烟的火棍’!”少女的笑声混着狼嚎,惊飞了树梢的夜鸟,却在星空下荡起一圈圈温柔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