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我复又转向了身边的蓝涣,微微颔首后昂起下巴,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雅室。
……
自此,我破境的第一天,没有庆贺,没有欢欣,有的,只是那冰冷的戒尺,与森森静默的牌位……
……
蓝氏祠堂之中。
青烟袅袅,面前层层檀木供位重叠向上,肃穆而庄严。
彼时监罚的蓝湛还未带着执行的门生过来,只我一人笔直地跪在庙堂中央的青石板上。
望着上方最大的那尊,开山始祖蓝安的灵位哂笑出声。
祖师爷呀,蓝氏列传之中您与道侣是多么仁义,正直又高杰的,可是您看看您的这帮子孙们。
自诩高风亮节,学得是君子之仪,可实际上呢?
趋炎附势,恃强凌弱,不过就是打着正人君子旗号的小人。
玄门即将大乱,我为挽救颓势辟谷修行,拼死一搏,只为成为一个砝码,只求世族能将眼睛睁开,与温家制衡,以求不战而生。
可是他们呢?
一个个得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生怕担上了骂名,背上了灭族的责任!
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大厦将倾,亦非一日之祸!
玄门百家危急存亡之秋,他们却还在关心自己这莫须有的身后之名。
宁愿等人真的将云深不知处烧毁殆尽,也不愿意自现在起放手一博,为天下玄门拼一条生路。
非要等到生灵涂炭,尸骸遍地,无可挽回时才能被人推着奋起反击吗?
可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发生了的事无可挽回,逝去的人亦无法归来,可这一切,明明就可以不用发生,明明我也已经……
为什么啊?祖师爷?
你当初为一人而入红尘,与道侣一同创下这百年基业,可曾想过会有一日变得腐朽如斯?
如此,您与您的道侣还会费尽心力创建蓝氏吗?
……
闭了闭眼睛,我抬头望向那巍峨苍凉的梁顶。
此时,蓝湛已然带了一众门生过来,与他们一同跟来的还有大哥蓝涣跟我父亲蓝启仁。
“行家法罢了,怎么父亲跟大哥也跟来了。”
我背对着他们,故意将声音放得很自然道。
“飞灵啊……”
蓝涣欲言又止地唤了我一声,声音颤抖,随后便听见蓝启仁亦跟着叹了口气说:
“曦臣已与我说了大致,且,今日你于雅室中所言,并无过错。”
他走到了我的身后,看着庙堂之上的一众牌位又道:
“蓝氏行的是君子之道,然,时间久了,世人却只知其形,只知君子不失足于人,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却全然忘了,何为道心,何为不欺暗室。”
我抬头去看他,却见他亦是红了双眼,弯腰下来轻轻地拍在了我的肩膀上:
“吾儿没错,错的,是蓝氏失了的那颗道心。”
……
我怔愣地看着他,看着那个我曾经认为的,即迂腐又古板还不通人情的蓝启仁,此时此刻正站在我身后告诉我,错得不是我,是蓝氏。
忍了许久的委屈突然翻腾而上,我在争辩时没哭,在领罚后没哭,跪在祠堂之时更没想着哭。
可就在蓝启仁那声‘吾儿’之后,泪水却倏然充斥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