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娘还想坚持追问,但又在看到烧鸡后目光顿了顿,情不自禁伸出了手。
赵予书抿唇一笑,看着自家娘亲秀气的吃相,只觉得娘亲如此的美貌,怎么看都非常好看。
柳小娘美目一瞪:“别以为拿点吃的就能把我糊弄过去,你今日到底去哪玩了,快说!”
赵予书嘿嘿一笑:“我娘真是美貌,哪怕是凶巴巴的,也凶得如此动人。”
柳小娘脸皮子一热,目光再凶不下去了,百炼钢全变绕指柔:
“你这丫头,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少拿些甜话哄我!”
赵予书嬉笑道:“娘,冤枉啊,女儿字字句句全是真心,发自肺腑!”
柳小娘被她这样子也给逗乐了,她这么一插科打诨,话题也被岔开。
两母女凑在一起吃吃喝喝,气氛渐渐融洽。
不知不觉,月上梢头,天色昏暗下来。
赵予书把吃剩的鸡骨头团进油纸里,连着大夫人送的剩菜一起,从窗户外扔出去。
紧紧依偎着柳小娘,与她享受着抄家流放前最后的安逸时光。
柳小娘道:“今日的经书我已经抄录了四十遍,明日你不许跑,我再抄录四十遍,你把剩下的二十遍抄录完,咱们两个就能离开这地了。”
赵予书脸枕在柳小娘肩膀,心知明日等天一亮,一切会彻底大变样。
这经书,无论她抄与不抄,都一定会走出佛堂。
只是那时,她出佛堂与否,便再也轮不到赵御史做主了。
“娘,若是有一日不需要仰仗爹的存在,你也能生活无忧,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府上这么多人,哪一个不是倚靠你爹才能过活,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日子?”
“若是真有呢,没有爹,没有大夫人,没有赵露白,只有咱们母女两个,娘你希望过什么日子?”
“嗤,你这孩子,就喜欢发白日梦,也罢,我这一辈子都不怎么做梦,就陪你梦一会吧。若是真有这样的日子啊,我希望自己能有个住处,每天有一口温饱的饭吃,最好我的女儿,能嫁给一个处处优秀,样样拔尖,让所有女子都羡慕的好夫君……”
“那不还是一样吗,我嫁了人,女子以夫为天,过得不还是受人掣肘,看人脸色伺候人的日子?娘,女儿是说,没有欺压我们的人,就只有我们两个,女儿自己当家做主,娘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
“你这孩子,越发糊涂了,天底下哪有女人自己当家做主的,难不成你想当寡妇?”
“娘,你就想想嘛,就当是陪女儿做梦,若真有这一天,你要过什么日子?”
“我啊,我过什么日子都成,有地方住,有衣服穿,有饭吃,对我来说就够了。反倒是你,你最好给我争口气,住大一点的房子,穿好一点的衣服,最好还顿顿都能八菜一汤吃上肉。”
“原来,娘眼里的好日子是这样啊。”
赵予书在心中发誓,日后一定竭尽全力,让她的娘亲住大房子,穿绫罗绸缎,顿顿都能八菜一汤有荤有素,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两母女聊着天,不知不觉,又渐渐没声了,柳小娘抄写一天经书,人实在疲乏,很快就睡了过去。
赵予书想到明日的抄家,心情却有些激动难耐,赵家人的劫难,对她来说却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她从没有一刻这样焦灼地期待黑夜快快过去,日头高高升起。
这一个晚上,也不知往窗外看了多少次。
睁着眼睛熬过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看着窗框从一个阴暗中隐隐的边角,慢慢在晨曦中清晰出完整的轮廓。
黎明的鸡叫声响起,远山的薄雾驱散开,赵府上下全都起床开始了新一日的忙碌。
与此同时,赵府外头,一对训练有素的锦衣卫疾跑过来,将其团团围住。
不知道是谁的一声惊呼,化作一道利刃,把赵府的安逸与宁静顷刻割裂,破碎成绝望的嘈杂与慌乱。
“赵府赵百岁所有家眷出来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殿前御史赵百岁,勾结显王,结党营私,祸乱朝堂,罪大恶极,今被查实,朕心甚怒,特赐查抄家产,带其家眷,流放边北。钦此!”
洪亮的声音,哪怕隔了半个府邸,赵予书也听得清清楚楚。
熬了一夜没合眼的双目,迸发出前所未有的亮光。
赵予书露出了重生以来最痛快的一抹笑容。
她期待已久的天,总算是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