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继续温言细语,神色如春风般和煦,“这世上许多事都没有道理,毁誉由人,得失不论,是非在己。元君不必为此曲折神伤。”
语毕,他向她伸出手,定定地看着她。
寅月缓缓抬起眼来,不知是明珠的光,还是泪光,那光泽落进她眼中,便显得极脆弱,也极伤心。
絮状的柔光镀在她身上,莫名让她显得像困兽,彷徨极了。
李时胤不由骤然一痛,不知她为什么会露出这种神色。
寅月伸出手来,放进了那人的掌心里。
李时胤这才看清,这只手沾满了血污,拇指上方赫然暴露出一块刀口齐整的切口,血肉模糊,正在汩汩渗血。
那人掌中光华流转,裹住了她的手。
寅月手上的伤口飞速愈合,眨眼间就长出了一块猩红的皮。肉,足足拇指大小,看着十分突兀,与她白瓷般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猩红的皮肉就这么突兀地长在她手上,丝毫没有愈合的趋势。
那人神情微微有些尴尬道:“原来是你我修行的法门相克,留了瘢痕,实在是抱歉。”
寅月浑不在意,轻声说:“多谢帝胤将军开解。”
帝胤将军?
原来这才是她手上畸指瘢痕的全部缘由。
此前她掐头去尾地说起此事,他除了心疼,也一直奇怪她为什么会留疤,没想到是个桃色故事。于是此刻她看向帝胤的眼神,带着的柔情与眷恋,都分外让李时胤刺痛。
原来她也能这么情深义重。
李时胤身形僵直,讽刺大笑,心中犹如乱石崩云。
俄顷,眼前画面又变化了。
这一次,他看见她从极乐世界到了人间道,遇到了多宝阁的阁主,沾染了因果,被佛陀勒令重回人间道修持己身。
他看着她茫然跋涉,努力修行成神,在渡劫之时琵琶骨被穿入了锁神金镣。又看着她被其他仙僚排挤、嘲弄,一个人孤独活着,渐渐变得比刀锋还尖锐。
这中间切入最多的场景,仍是她独身一人站在织造署廊庑下,遥望着天河畔独自饮酒的帝胤。她竟然就那样看了他几百年、几千年。
不知过了多久,画面陡然一转,李时胤听到了她和司中星君的几番谈话。
……
他一下全都明白了。
原来自己是帝胤的半魂,而她要做的,就是顺应天道来要他的命。她为他找善果,和他做的那一切,全是假的,是为了帝胤。
难怪她总是要和他说一些似是而非的深情话,全是试探,全是手段,只有狡诈,一片漆黑。
难怪她的情与欲来得这么容易,原来早有前缘,只因有这张一模一样的脸。
难怪她总是在关键时刻装傻,从来不给他最确切的回应,似情非情、似冷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