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药铺伙计,给的固胎药,事后方知,跑来告我,我去寻你,却寻不着。&rdo;
得贵整个人固定了,稍顷,一屁股坐地上:&ldo;这便如何是好?&rdo;
&ldo;既固之,则安之。&rdo;许久,支助冒出一句文化臭贫语。
&ldo;劳烦哥哥,再弄几副坠胎药来。&rdo;得贵说:&ldo;此番千万别错了。&rdo;
&ldo;你懂个鸟!&rdo;支助教训道:&ldo;打胎只是一次,一次打不下,不能再打,况且,又服了固胎药,坚固得很,若要硬打,你家大娘性命难保。&rdo;
&ldo;那,那我如何向主母交代?&rdo;得贵哭丧着脸问。
&ldo;只叫她别打胎了!&rdo;支助不耐烦地说。
&ldo;那她就该打我了。&rdo;
&ldo;叫她生。孩子生下,她必然不养,拿来给我就是。&rdo;
&ldo;大哥养?&rdo;得贵痴痴问。
&ldo;合一味补药,须用一个血孩儿。&rdo;支助缓和语气,说:&ldo;你回去,只劝你家大娘,生下孩子,别说我要。&rdo;
得贵将打胎一次性的理论,说给邵氏。邵氏也没主意,也就信了。
怀胎十月,一朝分娩。接生婆也不敢请,由秀姑操刀,得贵出力,邵氏痛苦挣扎数个时辰,九九八十一难般,生下一个男婴。
秀姑紧张到麻木,事毕只剩后怕,庆幸自己没怀上得贵孩子。
邵氏昏迷半日,醒来,支撑不住,又昏睡过去,睡睡醒醒,过了两日,总算平安。孱弱躺卧于床,斜瞥一眼襁褓中男婴,一阵绝望,流泪也没力气,心肠却一点点坚硬起来。
晚间,邵氏支开秀姑,叫得贵将脚盆灌满水,端到床边。然后,自己下床,抱起孩子,战栗中深叹,双手颤巍巍,将孩子搁盆里。孩子熟睡,面目安宁,粉嫩鼻子粉嫩嘴,沉溺水中,渐渐紫红‐‐邵氏有过一刻心软,忽而退缩,将孩子由水里捞起,抱在怀中,仰脖儿泪盈眶,心被鞭打,皮肉抽紧,须臾垂首,脸儿全变了,扭曲不成形状,短促犹豫,邵氏手一翻,把孩子头朝下,再度贯进水中。孩子与世无争,孩子全无抗拒,孩子无知无畏,孩子冥冥中吟唱:娘啊娘,停下手中线,停下手中衣,先补儿的胆,再补儿的衣。
娘没停,娘一只手摁住孩子脑袋,直至儿窒息。
那天晚上,刮了一夜大风,鬼手舞窗棂,阴霾压心脏,杀尽善良。
【5】
得贵拿一张蒲叶,包裹死婴。按邵氏的意思,是找个地方埋了。而得贵与支助早有约定,出了门,一路小跑,将死婴送去给支助。
支助收下孩子,一把抓住得贵手腕,故意提高声音嚷:&ldo;你家主母,是丘元吉之妻,丘元吉已死多年,一个寡妇,哪里来的孩子?&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