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更声从远处飘来,我拖着半身玻璃化的躯体,站在永乐大戏院斑驳的铁门前。月光下,这座废弃多年的建筑泛着诡异的青灰色,门楣上"永乐"二字的金漆早已剥落,露出下面暗红色的木质,像干涸的血迹。
胸口的九瞳匕首突然变得滚烫,刀尖自动转向戏院西侧的偏门。那里虚掩着,门缝里渗出暗红色的光,隐约能听到咿咿呀呀的唱戏声。
"吱呀——"
推开门的瞬间,霉味混着线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昏暗的走廊两侧挂满了戏服,在穿堂风中轻轻摆动,像一个个吊死的人。最诡异的是,每件戏服胸前都缝着一面小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我的倒影,而是不同年龄段的"我"。
七岁的我对着镜子哭泣;
十八岁的我在直播镜头前微笑;
现在的我。。。。。。全身爬满镜面裂纹。
"来啦?"
一个沙哑的女声突然从身后响起。我猛地转身,看到一个佝偻的老妇人站在阴影里,手里提着一盏白灯笼。烛光映照下,她的脸上布满蛛网般的裂纹,右眼是浑浊的白色,左眼却像婴儿般清澈。
"阿婆等你好久咯。"她咧嘴一笑,露出满口漆黑的牙齿,"其他几位角儿都到齐了,就等你这个正旦了。"
灯笼的光晕扩散开来,照亮走廊尽头的化妆间。八面等人高的铜镜围成圆圈,每面镜前都坐着一个人:
一个穿校服的少女正对着镜子编辫子,发梢滴落的是镜砂;
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用手术刀修整镜中的倒影;
满头银发的老妪正在为镜中的自己描眉。。。。。。
最恐怖的是他们的共同点——右眼都呈现出不同程度的玻璃化,有的已经蔓延到半边脸颊。
"这就是。。。。。。其他八位镜瞳?"我的声音嘶哑得不似人声。
老妇人发出夜枭般的笑声:"错咯,是八位镜奴。"她枯瘦的手指突然戳向我的右眼,"你才是今晚的正主儿。"
化妆间的灯光骤然变红。八面铜镜同时映出我的身影,但每个"我"的动作都略有不同——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正在剥自己的脸皮。
"时辰到——"
老妇人拉长的尾音中,戏台方向传来"咚"的一声鼓响。八位镜奴齐刷刷起身,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朝戏台方向走去。他们经过的每一面墙都开始渗出黑色黏液,逐渐形成模糊的镜面。
"等等!"我抓住老妇人的衣袖,"周叙白在哪里?林晚又是谁?"
她的笑容突然消失,裂纹遍布的脸贴近我的耳朵:"林晚是第七个失败的正旦,至于那个后生。。。。。。"冰凉的手指指向我的胸口,"他不是一直在你心里吗?"
九瞳匕首突然剧烈震动,柄端的一只眼睛流下血泪。借着微光,我看到刀身上浮现一行小字:
【登台唱罢,真相自现】
戏台的帷幕无风自动,缓缓拉开。台上摆着九把太师椅,八位镜奴已经就座,唯独正中的椅子空着。椅背上挂着一件华丽的戏服,胸前铜镜里映出的是——
母亲年轻时的脸。
"穿上它。"老妇人递来一盒油彩,"该你描容了。"
油彩盒打开的瞬间,我的血液几乎凝固。里面装的不是颜料,而是凝固的血块和细小的镜片。最上层放着一张泛黄的照片:七岁的我站在戏台中央,身后是八个穿戏服的孩子,而母亲手里捧着的。。。。。。正是那柄九瞳匕首。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
那不是普通的木偶戏。
那是一场献祭。
而我,是唯一活下来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