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两室一厅的公寓房显然很久没人入住了,屋里许多灰尘,家具上盖着白布,红虾没开灯,用手机照明,一脚在地上踩出一个深色的脚印。他捂住口鼻,进了间卧室,那卧室的墙壁上,迎面就是一张全家福相片,上头有红虾,也有他奶奶,还有另外一男一女,相片里的红虾顶着头旺盛的黑发,比现在年轻许多,相片里他的奶奶站在画面的最中间,比现在年轻的更多。
红虾取下这张照片抱着,从靠墙摆着的一只衣柜里找了个铁皮盒子出来。他打开盒子,先是拿出三包信封数了数,接着拿好里面的两本护照,盒子里还剩了不少照片和一些剪报,报纸经不住岁月的打磨,早就发黄发脆,稍稍提起,便碎成了无数片。红虾咳嗽着,从碎片中捡出了张生日贺卡。
他把贺卡打开了。
贺卡上的内容是手写的,字迹潦糙,三行字占了大半版面。
&ldo;阿生,听说你在警校成绩很好,爸爸很开心。以后跟着钟叔好好学东西,照顾好自己。你会是一个好警察,祝你生日快乐,永远安康。&rdo;
署名只有一个字:父。
另外还有个日期。
那是九年前的一个日子了。九年前的七月三十号。
红虾把全家福放进了铁盒子里,他在床上坐下了。
你会是一个好警察,祝你生日快乐,永远安康。
父。
红虾抱着那铁皮盒子,他的目光久久不能从那个&ldo;父&rdo;字上移开。一滴眼泪掉在了这个字上,字迹化开了,这个&ldo;父&rdo;字变得模糊,就快要看不清,红虾忙把贺卡放进了铁盒里,一擦眼睛,将盒子放回原来的地方,跑上跑下跑了两回,先将轮椅拿上来,再将奶奶抱了上来。
他去敲邻居家的房门,那邻居是个老人,来开门的时候人已经很精神了,穿了一身运动服,看到红虾,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ldo;阿……生?&rdo;
&ldo;徐伯,能不能麻烦您照看下我奶奶,我明晚来接她,可以吗?&rdo;红虾抄了两个电话号码给徐伯,&ldo;要是我过了晚上十点半还没来的话,麻烦您打这两个电话,告诉他们,我奶奶在您这里。&rdo;
徐伯抓耳挠腮,红虾递给他一个信封:&ldo;这里面是十万块,麻烦您了。&rdo;
徐伯看了看他,眼睛撑得更大,手伸到了信封上,咬咬牙答应了下来。
红虾连声道谢,将奶奶推进了徐伯家,老人家半睡半醒地,似是感觉到红虾要走,伸出手拉住了他。红虾半蹲下来握着老人的说,说道:&ldo;奶奶,徐伯啊这是,你还认得吗?我有事要办,晚点来接你。&rdo;
奶奶问他:&ldo;你要去哪里呀?&rdo;
红虾思索了片刻,说:&ldo;去给我爸帮个忙。&rdo;
奶奶闻言,眼睛都亮了:&ldo;那好啊,去帮帮你爸,去帮帮他,去吧,去吧。&rdo;
红虾在回隆城的路上联系了拉斯维加斯辣妹,告知对方,明晚交易,晚上九点半,海滨码头b区41号。
之后,他把车开去了公司楼下的地下停车场,随便找了个车位停好,关上窗户,调整座椅,拿着手枪,枕着外套睡了过去。
他做梦了,梦到海滨码头的海浪声,梦到黑色的海面上漂浮着一艘小船,还梦到周游和莫正楠站在码头上,他们看着他。他们的眼睛比大海还要黑,还要莫测。
而他,在那艘小船上浮浮沉沉。
红虾低下头,他看到他的脚边是两具尸体,一具胸口中了两枪,一具浑身的骨头都散架了,脑袋摔成了两半。这两个死人也和码头上的那两个活人一样看着他。
他们的目光是两面镜子,一面镜子里照出的是手里拿着枪的他,另一面镜子里是身上穿着警服的他。
小船沉到了浪涛的下面,红虾发现,这一晚的大海像极了女人的头发。他伸出手,他想要碰一碰今夜的海水。
第1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