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朱颜进门,看到潘驰正在窗下的桌旁伏案工作。从没见潘驰如此认真做事,朱颜看了一会儿,没有打扰。许久不见来人开口说话,潘驰凝眉看过去。发现是朱颜,原本的紧绷感一下子消散,又恢复成以前的模样,如冠玉的面容,嘴角微弯,桃花眼自带讥诮,墨发半垂,红唇潋滟。不等走到他的面前,潘驰便少有的起身,把她推到自己的桌前,让她坐下。印入眼中的是一本册子,上面都是人名和职务。翻到封面,才发现是新整顿的官府名册,仔细翻阅一番后,重新展开刚才最开始的那一页。呵,这潘驰也不知道是浪荡惯了,叫人生出惯有的印象出来还是怎得,莆一认真起来,朱颜还有些不习惯。“看,我一个人整理的,”潘驰献宝一样,“景林一点忙都没帮,他就是个莽夫。”暗处的景林:……“没想到你的字这么好看。”形似龙勾,遒劲有力。朱颜想,这样好看,文武双全,还写字极好看的男人,谁能拒绝得了呢?“你这样的人拘在此处,确实委屈的紧。”潘驰倾身过来,被朱颜下意识避开,也无甚窘迫之感,摸了摸鼻子:“可不是这么说么,你要知道,我这都是为了你。”朱颜起身就要走,被潘驰押回去,求饶:“姑奶奶,好歹听人把话说完嘛。”潘驰不敢造次,说起正事:“新的官府组建需要我亲自安排,除却这些,我还要把官员变更等事宜整理成册上奏给朝堂。”说至此处,一脸痛意,朱颜不解,便见潘驰墨瞳少有的浮着沉色:“署名是沈渡这个大阁领。”说着,吭哧吭哧地吹着气,显然是气着了,“他却是一直装病,干脆什么也不做了。”这一点的确有些过分,但沈渡一直不说计划是什么,也没人好问。“沈渡这小子就是有福气,白捡了一位好夫人,如今又白占我便宜。”朱颜愕然,这后面一句怎么听着味道不对呢?潘驰以手覆面,望着朱颜,那双睁开就半含情意的眸子里溢满了绝望,他如今只觉半死不活,甚至开始怀念中毒的清闲日子。“求求他这个计划快点结束吧,我快受不了了。”潘驰一面抱怨,一面伸手求抱抱,刚靠近朱颜,一把剑突然隔在两人中间,寒光璨璨,闪花人的眼。他只好直起身子,眼神有些疲惫地看着来者:“你怎么来了?”景林瞥他一眼,没作声。神出鬼没的人,突然出现在这里也没有引起谁的惊奇,朱颜的余光瞥见景林,有些无奈地笑着。“验尸结果怎样?”潘驰随口问道,兴趣缺缺。朱颜将验尸结果大致说了下,重点是尸体未腐败,以及腹袋内出现香料和丹砂的事情。潘驰谨慎道:“丹砂有毒,不宜多服,但也可令尸体不腐,求道者服食丹药久了,死去后尸体不宜腐烂便是此理。”这跟朱颜猜测一致,神色微沉:“若是这么说来,来罗敷也命不久矣。”服食丹砂日久等于自杀,自古求道者莫不短命。但眼下还要等抓到来罗敷才能彻底解开谜底。朱颜问出自己来此的目的:“你上次说那位素光圣女崇拜火对吗?”“你发现什么了?”朱颜点点头:“略有些猜想。”潘驰神色一振:“我告诉你了,可以答应我城墙上的事吗?”说完殷切看着朱颜。朱颜又露出那股子茫然来,见潘驰黑眸晶亮,恍然大悟,从腰间的挎包里找出一枚琥珀石,塞给潘驰。动作草率的潘驰都没反应过来,愣怔后又把东西还给她。朱颜不依,退后好几步,神色坚定。火蛾党64潘驰拿着琥珀石感觉烫手,无奈道:“你猜想没错,就是拜火教。”“拜火教?”潘驰点头,嘴角泛起一丝苦涩:“这种信仰以火为善与光明的象征,对火尤为崇拜,有专门祭祀圣火的仪式。每个信奉拜火教的信徒,必须要遵守三大原则,分别是善思、善言和善行。他们坚信,只有遵守这三大原则,才能战胜邪祟与黑暗。对于这些信徒来说,火焰无疑是最神圣的东西,它预示着生命的诞生和光明的出现。”潘驰几乎已经猜到朱颜想法:“你怀疑,火蛾党与拜火教有关系?”朱颜眉头紧缩,但神情就是这个意思。直截了当的,潘驰摇头否认:“我在西域游历时并未听说过火蛾党,也未发现有人崇拜火蛾。”看了眼朱颜:“我们不是查过了吗?火蛾党一直都在中原地区,除了作案工具外,与西域毫无干系。”但工具哪里都可以搞得到,并无特别。“可是,万一呢?”“没有万一,他们崇拜的图腾都完全不一样,拜火教只是单纯的火,而火蛾党是飞蛾,”说着,潘驰的眼神也有些凝重,“根本没有关联。”至于信奉,那就更不一样。“火蛾党信奉死而复生,拜火教信奉光明与正义。”这也是一个有力的证据,让朱颜不知如何反驳,而且当初查找信息的时候她也在场。思绪发散开,屋内的三人一时都没了方向。火蛾党潜伏多年,便是前次佛陀吞罪案,陈火蛾案都未能牵扯出来,若不是此次莫谦之阴差阳错将“半面鬼”案上奏,又由沈渡带头审理,只怕依旧隐藏暗处四处作乱。“诸生笑飞蛾扑火,竟不知身为蜉蝣朝生暮死不入轮回,飞蛾历火不死轮回重生。”朱颜一个字一个字默念出来,想了片刻也不得法,唯今之计只有等。潘驰也不敢大意,细细想了一番,还是摇头:“我并未听素光提起过。”朱颜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看他,潘驰额角冒汗:“怎,怎么了?”摇头,一旁景林拍掌:“是了,潘公子与那圣女关系匪浅,我都瞧见了的,既然说圣女没提起过,那应当是真的。”潘驰嘴角微颤,只恨不能掐死景林,什么叫关系匪浅?“你瞧见什么了你瞧见?我跟圣女毫无关系,不要瞎猜。”这方面朱颜也颇为赞同:“圣女瞧你时嫌恶多过喜欢,带你走只怕也是无奈之举。”潘驰哈哈大笑,朝着朱颜走近几步,被景林拔剑相迫,又不得不退回去,挤眉弄眼:“朱颜,你这么急着为我解释,是不是发现我的好又爱上我了?”此话一出,直接震惊在场的两人。景林直接用剑柄抵在潘驰的脖颈处,面色不善。潘驰丝毫不察,直直地盯着朱颜:“只需休了沈渡就好了,你看我为了营州百姓半条命都没了。”“关我什么事啊,”朱颜扶额,不知道该说什么,“你去找营州百姓,或者是沈渡讨说法啊。”说着手指琥珀石,不给潘驰先开口的机会:“这琥珀石原也不是我自愿收下的,如今也还给你了,你当给应给之人。”潘驰还要再说什么,朱颜乌瞳沉下来,沉声道:“莫要说笑,找到机会去问素光,看看可有收获。”话被堵死,潘驰心头堵塞,十分不爽,一把拍开景林剑柄,双臂交握,赌气:“不去。”朱颜耐心哄:“不去我就把你交给素光带走哦。”这……潘驰捏拳咬牙,十分不服:“去!”见无事了,朱颜告辞,景林瞧他一眼,跟着离开。原本嘻笑的脸在无人时候瞬间落寞下来,将琥珀石展开在手心,潘驰苦笑。那一日给的匆忙,不料归还时还是如此匆忙,就如他对她生出的情意,来的匆忙,去的匆忙。——屋子里,沈渡坐在桌边,脸色有些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