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琮珠坐在那里,低头不语。
孟敬儒没有再向她表白过爱慕,可她从他的眼睛里依旧能见着那爱慕的神色。
张爱玲曾经写过一段话: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这也就是说,爱上了一个人会变得很卑微,卑微到自己的姿态太低,低到尘埃深处,可偏偏就在那不见天日的尘埃里,心情依旧还是那般美好,竟然能美得开出花朵来,这样的爱情,委实太卑微。
方琮珠有几次想直接对孟敬儒说让他放手,可她却没有理由。
因为孟敬儒根本没有与她再多说什么话,他每次过来,总是和方夫人方琮亭说话,很少与她交流,偶尔朝她看上一眼,那眼神闪烁,飞快的又飘到了另外的地方去。
方夫人根本不知道孟敬儒与方琮珠有过那么一段曾经,她还兴致勃勃的问孟敬儒的家庭:“孟大少爷这样的好人,肯定有漂亮温柔的妻子。”
孟敬儒有些窘迫,摇了摇头:“我尚未娶妻。”
方夫人有些惊诧:“孟大少爷竟然还没娶妻?那肯定已经订婚了,就等着姑娘出阁啦。”
“伯母,我还未曾订婚。”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孟敬儒又偷偷的溜了一眼那边。
沙发的那头,玲珑窈窕的身段,手里拿着一本书,一双眼睛似乎粘在了书本上,看得津津有味。
方夫人一个劲的感叹:“哎呀呀,像孟大少爷这样好的人,当然会有一段好姻缘的。孟大少爷,若是你不嫌弃,我有两个云英未嫁的侄女……”
“母亲,你别掺和这些事情了,敬儒兄的家世在上海可是鼎鼎有名的,未必能看得上表妹。”方琮亭赶紧打断了方夫人的话——说这些话,委实有些尴尬。
孟敬儒好歹也喜欢过琮珠,若真的将秀珍秀月说了媒给他,让琮珠怎么想。
方夫人一点也不知道里头的渊源,听到方琮亭这般说,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孟大少爷家门第这么高……”
孟敬儒听到方夫人说“门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明自己的心情才好,他只能拼命解释不关门第的事情,他们家也不过就是个做生意的人家,没有什么太高的门第。
方夫人冲着方琮亭瞪了一眼:“看你说的。”
那日来了这么一出以后,孟敬儒便隔了好几日没敢登门拜访——方夫人与他母亲实在太相像了,动不动就把话头转到他成亲的事情上边。
可究竟还是抵不过自己心里头的那份思念,几日不见方琮珠,他就有些坐立不安,晚上睡觉的时候,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透过窗户看外边的月亮,那玉盘一般皎皎清辉照着,让他更是心浮气躁,再也睡不着。
他幻想着躺在床上通电话,与她轻言细语,可是话筒拿在手中,却始终拨不出去那熟悉的号码,只能就这样躺着,眼睛看着那部黑色电话机上的面板,脑子里幻想着自己正在转动上边的号码,一个号码,接下来是第二个号码。
但是,最后一个号码似乎总是拨不出,就是他的想象里,他也没有拨出去最后一个号码。
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床前一地银色的月光,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他自己都不知道。
今日闲坐在家里,最终没有抵得住自己心里那一份思念,冲出了房门,一阵风的朝外边跑了去,在楼梯间遇着了他的母亲孟夫人。
“敬儒,你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