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你好像没法面对别人的死?」江晏青凝眼看她,「为什么,既然?没法面对,还要把威远侯府的事捅出去。」「你这三观不?太正啊,」宁桉笑了?一笑,压下心底的恶心,「我只做我觉得对的事,至于其他的,都开始做了?,又有什么好犹豫的。」「这是卷王的自?我修养好吧。」三观是什么?卷王又是什么?江晏青眼底划过一丝狐疑,他当然?觉察得到宁桉转移话题的意图。也?觉得没有必要恶劣地追问不?止,顺着意截住话头,抬手一挥,马车慢悠悠地转了?个弯,往城外驶去。身后,有宫里的侍卫把刘夫人的尸体拖麻袋一样拖走,零零碎碎几个满面凶相的人跟着后头,准备趁官兵走后捡了?尸体上的碎裂珠宝。看不?见的角落里,恰巧因为侍卫送到医馆去验伤,而?被人及时带走避开官兵追查的元宏玉双目赤红,被人死死地摀住嘴,按在角落里,看着散落在地的黑发逐渐消失。「怎么样你,现在应该知道你的处,境了?吧?」有人低声在他耳畔开口,大景话说得奇异,不?像是京城人。元宏玉却顾不?得这些了?,熊熊燃起的愤怒与憎恨像把大火灼烧着他的理智,赤贯双目,眉心发黑,怒发冲冠模样。「嗤——果然?慈母多败儿。」身后人讥笑一声,从兜里取出个竹筒,指尖一扣,一颗闪着金石光泽的漆黑药丸滚落出来。都不?用他再动?手,药丸出现的瞬间?,元宏玉彷佛忘记了?一切苦闷,迫不?及待地抢过丸子往嘴里一塞,嚼也?不?嚼,梗着脖子一吞,枣大的药丸被吃了?下去。身后人笑得更?大声了?。「帮我!你们要帮我!」元宏玉死死地拽住身后人的手,药丸让他出奇地亢奋,又出奇地冷静,「我知道你们的秘密!帮我,我保证不?说出去!」他忙着死死地盯着朗月郡主府马车驶离,没注意到身后人听见话语后,看死人一样的目光。「威远候府为我们做了?这么多事,我们自?然?也?不?能见死不?救,」那人冷冷地开口,「人我给?你,能做到哪一步,就看你的了?。」双手一挥,角落里悄无声息出现几个裹着黑衣的人,气势凌乱,腰间?匕首漆黑锐利。「朗月郡主与副君外出的时候,侍卫听从昌仪公?主的命令,留府不?出,只留下暗卫暗中追随。」「可巧,」身后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六个暗卫,三个被朗月郡主派到了?瑞祥楼,还有一个暗中保护洛家?小娘,剩下两个,我会替你解决。」闻言,元宏玉神色癫狂,痴痴地笑了?几声。***马车一路出了?城,顺着小路往燕郊寺走。宁桉坐在马车上,默默回忆燕郊寺的种种。说到这个寺庙,就不?得不?提起一个人国师。就是断言她要结婚冲喜的那位。国师被请入宫之前,一直在燕郊寺清修,那时的燕郊寺还是一座无人问津的小庙。等到他奉旨入宫之后,这庙也?就火了?,成?了?京城贵女门求神拜佛的好去处。山路上马车来来往往,人群嬉笑的声音不?断传来。宁桉阖着眼,听着耳畔的交谈声渐渐消失,车厢里,桂瓶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江晏青!」她轻轻地喊了?一句,却没人回话。下一秒,宁桉猛地掀开帘子,葱茏的林叶间?,对上两张粗狂冷硬的脸。「你们是谁!」宁桉冷声呵斥,一手背在后面,藏起护身的匕首。视线的余光里,江晏青眉头微皱,歪倒在车壁上,呼吸平顺,脖颈间?插着一根泛着暗光的银针,应该是中了?迷药。没有危险……宁桉默默地移开视线。「你管我们是谁!」两人中年长的那位带着浓重?口音开口,眼神轻藐,「你爷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黑虎山王五是也?!」另一人王六亦大笑着开口,「我看你也?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娘子,怎么就嫁了?这么个病秧子,一针下去,屁都叫唤不?出来就晕过去了?——」王五狞笑,「这不?是两个病秧子好作伴吗。」他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风,砰的一声巨响,刀背砍上了?马车车沿,狞笑着开口,「小娘子,你说上香那天不?好,偏要是今日,也?是算你倒霉,和我们走一趟吧!」话罢,宁桉后颈剧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被人牢牢地捆了?起来,扛着肩上,顺着小路窜返回。林里很快恢复了?一片死寂,雀鸟落在枝叶上,歪着脑袋叽叽喳喳地叫了?两声,斑驳的树影里,黑衣雪肤的少年静静地睁开眼,黑黝黝的目光落在被打晕扔在路旁的暗卫,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掠过燕郊寺的时候,江晏青面色不?变,从僧人手里,取出来一张纸条。〔申时二刻,百家?报播报,朗月郡主前往城外燕郊寺上香被绑,阖宫震动?。〕刺眼的光线里,江晏青往燕郊寺寺顶的铜钟一看,现在正是申时五刻。他收回视线,冷冷地扯了?扯嘴角,飞快跟上大声谈笑着的两人,一路来到了?城外一处山寨里,安静等待。「嘎吱嘎吱……」破旧的太师椅断了?半条腿,摇个不?停,不?堪重?负地发出声响。宁桉手腕被捆在身后,歪着脑袋沉沉地靠在太师椅上,睁开眼的时候,破烂窗棂外的天色已近昏黑。王六手里拿着一壶酒,翘着腿摇摇晃晃地坐在她前面,张狂大笑,「说!你究竟是什么来路!可别扯什么小户人家?的鬼话,我们兄弟二人可不?是眼瞎!就你这身衣服料子!可不?是寻常人家?能穿得起的。」「就是就是!」王五补充,「少说废话,落到我们手里了?,老老实实地交代清楚,通知家?人准备好赎金,一手交钱一手交人,钱到手,我们立马放人!」宁桉动?动?僵硬的手腕,故作恼怒地开口,「你们想干嘛!这是天子脚下,你们拦路抢劫!还想不?想活了?!」她五官张扬,气势凌人,横眉呵斥的时候,颇有种高高在上的傲慢。「呵,」王五冷笑,「我们可不?吃这一套,少说废话,不?交代是吧?」他视线赤裸裸地落在宁桉红衣下苍白的脖颈上,眼神淫邪,「待会让哥哥教教你怎么说!」「是吗?」宁桉定定地看了?他两眼,忽然?笑开,昏暗的夕阳下,一张脸色若春花,「你消息过时啦,知道不??」她轻笑两句,手腕一扬,翻飞的红袖下忽然?闪出几道黑芒,直逼两人面门。王六眼神一变,连忙旋身侧挡,可不?知道怎么地,浑身上下忽然?一软,避开了?袖箭,人也?狼狈地跪倒在地。下一秒,有尖锐的器物抵住他的后心。「别动?。」红衣少女弯下腰,笑嘻嘻地开口,眼神上勾,落在变了?脸色的王五身上,「演到这里也?该差不?多了?吧,这场戏简直是错漏百出啊。」「我不?想和你们谈,让你们背后的人来见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既然?来了?,也?总不?能让几个杂鱼来招待我吧?」宁桉歪着头笑嘻嘻地发问,手腕一翻,闪着寒光的匕首如同灵巧的蛇,缩进了?袖中。「早就听闻朗月郡主是将军之女,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僵持片刻,暗淡的余光里,王五面色忽地一变,像是剎那间?换了?个人一般,没有半点先前山匪的浪荡感。冰冷,锐利,属于将士的气势,或是死士。宁桉笑着不?开口,王五王六对视两眼,互相搀扶着走了?出去。天色已尽,空荡荡的破庙里,一时间?只有宁桉一个人的呼吸声。